奉先殿内庄亲王声嘶力竭的哀嚎被拖曳远去的声音,如同最后一声丧钟,为一场持续数十年的阴谋与斗争画上了休止符。殿内死寂,檀香的烟气凝滞不动,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百官惨白的脸色和吐蕃使团惊疑不定的目光。我立于殿中,凤冠沉重,朝服下的身躯却挺得笔直,方才那番雷霆万钧的指控与决断,几乎抽空了我全部的气力,但心中那根紧绷至极限的弦,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庄亲王伏法,只是风暴的平息,而非终结。他经营数十载的党羽网络盘根错节,朝中、军中、地方,不知还有多少暗桩余孽。吐蕃使团仍在京虎视眈眈,皇帝虽得血玉菩提救治,但龙体能否彻底康复犹未可知,阿尔丹公主的毒也未全解。百废待兴,危机四伏。
“众卿平身。”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激荡后的微哑,却依旧保持着不容置疑的威仪,“逆贼伏诛,乃上天庇佑,祖宗显灵。然国事艰难,皇上圣体初愈,正值用人之际。望诸位臣工,以此事为鉴,涤荡邪氛,同心协力,辅佐圣君,共度时艰。”
张阁老率先叩首,声音洪亮而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老臣谨遵太后娘娘懿旨!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尚书等重臣亦齐声应和:“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匡扶社稷!”
这一刻,朝堂之上的风向已然彻底扭转。庄亲王的倒台,我展现出的铁腕与掌握的“铁证”,让原本摇摆的中间派迅速靠拢,让潜在的反对者噤若寒蝉。
我目光转向面色难看的吐蕃特使,语气转为疏离而强硬:“贵使也看到了,我大周虽经风波,但君臣一心,法度森严,任何觊觎我疆土、勾结内贼之徒,绝不会有好下场。吊唁先帝、恭贺新帝之礼,本宫代皇上领受。至于‘要事相商’……”我刻意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过特使,“待我朝局稳定,皇上龙体康泰,自有礼部官员与贵使接洽。在此期间,还望贵使恪守宾客之礼,莫要徒生事端。”
吐蕃特使脸色变幻,最终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抚胸行礼:“外臣明白,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他知道,在庄亲王这枚棋子已废的情况下,原定的计划已无法实施,此刻强硬只会自取其辱。
祭礼在一种诡异而肃穆的气氛中结束。百官依次退去,人人面色凝重,心思各异。我携着小皇帝萧景琛的手,缓缓步出奉先殿。孩子的手冰凉而微微颤抖,他虽不甚明白刚才那场风暴的全部意义,但殿内紧张的气氛和庄亲王被拖走的情景,显然吓到了他。
“皇儿莫怕,”我俯身,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安抚他,“奸臣已除,往后有母后在,无人再敢欺侮你。”
小皇帝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一双酷似先帝的眸子望着我,带着依赖,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轻轻“嗯”了一声,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这一刻,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与酸楚。这个孩子,是我权力合法性的根基,也是我必须守护的责任。
回到慈宁宫,我即刻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如同精密齿轮开始咬合运转:
一、 以皇帝名义明发谕旨,公告庄亲王勾结外邦、谋害皇嗣、意图叛国之罪,削其爵位,废为庶人,其党羽由三司严审定罪,家产抄没。此举旨在迅速定性,稳定人心,并充实因连番事端而吃紧的国库。
二、 擢升张阁老为首席辅政大臣,总领文渊阁;晋李尚书为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负责京畿防务及与北疆、吐蕃对接事宜;提拔数位在庄亲王案中立场坚定、能力出众的寒门官员充实要害部门,迅速填补权力真空。
三、 加强宫禁,尤其是养心殿和阿尔丹公主所在的护国寺别院守卫,銮仪卫指挥使直接向我负责,严防余孽反扑或狗急跳墙。
四、 密令靖安侯赵擎,严密监控北狄与吐蕃动向,若有异动,可先斩后奏;同时,暗中清查北疆军中可能与庄亲王有旧的将领。
五、 以“太后凤体劳顿,需静养”为由,婉拒一切宗室命妇的请安拜访,实则闭门筹划下一步行动。
朝堂上的波澜暂时平息,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清算庄亲王余党是一项极其复杂且敏感的工作,牵涉甚广,若手段过激,易引发恐慌甚至新的动荡;若过于宽纵,则遗祸无穷。我需倚重张阁老等老成谋国之臣,既要雷厉风行,又要掌握分寸。
夜深人静,慈宁宫东暖阁内烛火通明。我摒退左右,只留挽月在旁伺候,案头堆满了三司送来的关于庄亲王党羽的初步审讯卷宗和涉案人员名单。看着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以及他们与庄亲王往来的罪证(贪腐、结党、泄露机密等),我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沉甸甸的责任。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一个家族,牵连甚广。
“娘娘,夜深了,歇息片刻吧。”挽月递上一盏热参茶,眼含忧色。
我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叹道:“树倒猢狲散,但猢狲要清理干净,却不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