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温暖而沉重,如同回归母体的羊水,将意识温柔地包裹、下沉。没有痛苦,没有纷扰,只有一片虚无的宁静。沈清漪漂浮在这片黑暗的洋流中,仿佛过了漫长的一瞬,又仿佛只是短暂的一息。直到,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牵引力,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沉寂的识海中漾开一圈涟漪。
那感觉来自外界,带着一种血脉相连的悸动,带着焦灼的呼唤,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赵擎……
这个名字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冰魄火莲狂暴的能量在体内肆虐的剧痛,经脉寸断般的撕裂感,将融合后的生机渡入赵擎心脉时那种灵魂层面的疲惫与奉献……以及最后,看到他胸口平稳起伏、面色恢复生机的巨大喜悦与虚脱……画面碎片般闪过,最终定格在那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
他……醒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强心剂,猛地将沈清漪从深沉的昏迷中拽了出来!
“呃……”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从喉间溢出,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她费力地、一点点地掀开眼帘。刺目的光线让她瞬间眯起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视野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帅帐熟悉的藻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但似乎……夹杂了一丝淡淡的、清新的草木气息?她试图转动一下僵硬的脖颈,却感到浑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酸软无力,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抗议的哀鸣。然而,与这极致的疲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体内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感觉。
那曾因强行吞噬、调和冰火双莲而几乎崩溃的经脉,此刻虽然依旧传来隐隐的灼痛与酥麻,却异常宽阔、坚韧,仿佛被重新锻造过一般。原本在经脉中奔腾的凤凰之力,不再像以前那样灼热躁动,而是化作一股更加凝实、温润、如臂指使的金色暖流,缓缓流淌,所过之处,滋养着受损的肌体,驱散着疲惫。丹田气海仿佛被开辟出了一个更广阔的空间,那股新生的力量在其中沉浮,蕴含着磅礴的生机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她的五感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能听到帐外远处士兵巡逻的脚步声,能嗅到空气中最细微的尘埃气息,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整个居庸关内生命能量的流动。
这就是……涅盘之后吗?因祸得福,破而后立?
“清漪……”
一声沙哑、低沉,却清晰无比的呼唤,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与难以置信的颤抖。
沈清漪心脏猛地一跳,霍然转头!
榻边,一张熟悉而憔悴的脸庞映入眼帘。是赵擎!他竟然……坐起来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唇无血色,需要用手肘艰难地支撑着身体,斜靠在叠高的引枕上,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是狂喜,是后怕,是刻骨的心疼,是深不见底的愧疚,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依赖。
他真的醒了!不仅醒了,还能坐起来了!冰魄火莲……真的奏效了!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沈清漪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她想抬手摸摸他的脸,确认这不是梦境,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赵擎看到她醒来,眼中爆发出难以形容的光彩,他挣扎着,用那只能动的手臂,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伸向她放在锦被外的手。他的指尖冰凉,带着重伤初愈的虚弱颤抖,轻轻覆上了她同样冰凉的手背。
真实的触感传来,两人皆是一颤。
“你……醒了……”沈清漪哽咽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嗯……”赵擎重重地应了一声,喉结剧烈滚动,眼圈瞬间红了。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她的手背上,身体因激动而微微发抖,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冰冷的皮肤上,灼得她心尖发疼。“我……回来了……”他声音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只这一句,道尽了多少生死煎熬,多少绝望等待。沈清漪摇着头,泪水流得更凶,反手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回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无需再多言语,所有的恐惧、委屈、坚持、牺牲,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与无声的相守。
帐内的动静惊动了外面守候的人。帐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高德忠小心翼翼探进头,见到榻上相握的双手和醒来的两人,老脸瞬间激动得皱成一团,老泪纵横,连忙缩回头,压低声音对外面道:“醒了!都醒了!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很快,胡军医提着药箱,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扑到榻前。他为赵擎诊脉,手指搭上腕间,片刻后,浑身剧震,脸上露出如同见了神迹般的骇然与狂喜:“脉象……脉象平稳有力,心脉……心脉竟有重生之象!虽元气大伤,需长久调养,但……但性命已然无虞!这……这真是……神迹!神迹啊!”他又连忙为沈清漪诊脉,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娘娘……您……您的脉象……磅礴浩瀚,却又中正平和,这……这绝非寻常内力!似有脱胎换骨之兆!只是……只是心神损耗太过,需静养,万不可再劳心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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