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吾雪山,万古死寂。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将连绵无尽的雪峰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灰白之中。狂风卷着坚硬的雪粒,发出鬼哭般的尖啸,抽打着一切敢于暴露在外的物体,气温低得足以瞬间冻结血液。这里是被神灵遗弃的绝域,是生命的禁区。
沈清漪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没膝的积雪中,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冰浆中挣扎。刺骨的寒意穿透了特制的白熊皮裘,如同无数根冰针扎进骨髓,让她浑身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磕碰作响。肺部如同被冰碴填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血腥味。连日不眠不休的逃亡、心力交瘁的煎熬,早已将她逼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全凭一股近乎偏执的意念在强行支撑。
她的背上,用厚厚的皮裘和布带紧紧缚着阿尔丹。小女孩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如同冰雕般的小脸。她依旧昏迷不醒,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眉心的幽蓝印记在雪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死气沉沉的微光。木易老人和秦风等人,在穿越一片极其危险的冰裂缝区域时,为引开突然出现的、疑似神殿巡逻的“雪隐卫”而失散,生死未卜。如今,只剩下沈清漪独自一人,背负着垂死的女儿,在这片茫茫雪原中,凭着记忆中那张简陋地图和冥冥中一丝微弱的感应,朝着那座传说中的、吞噬了她丈夫的雪山神殿跋涉。
绝望,如同这无边无际的冰雪,早已将她淹没。但她不能停下,不能倒下。阿尔丹微弱的呼吸,是系住她最后一丝理智的细线。木易先生昏迷前嘶哑的喊声犹在耳边:“娘娘……唯有神殿深处的‘冰心玉髓池’……或可暂时封印公主体内寒毒……争取时间……找到……找到国公爷可能留下的……” 这是最后的希望,哪怕这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通往希望的道路布满了刀山火海。
靴子早已被雪水浸透冻硬,双脚麻木失去知觉,仅凭本能向前挪动。体力飞速流逝,视线开始模糊,出现重影。好几次,她踉跄着差点栽进被积雪掩盖的冰缝,全靠求生的本能和背上那点微弱的重量才勉强稳住身形。饥饿、寒冷、疲惫、悲伤、恐惧……种种负面情绪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她的意志。她想起了澶州城冲天的大火,想起了赵擎最后那决绝的眼神,想起了身边人一个个倒下……巨大的悲痛几乎要将她撕裂。
“赵擎……你到底在哪里……如果你还活着……求你……保佑我们的女儿……” 她无声地嘶喊,泪水刚涌出眼眶便冻结成冰棱。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时,前方风雪弥漫处,隐隐出现了一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如同镜面般平滑陡峭的冰壁。冰壁高耸入云,看不到顶端,散发出亘古不化的极致寒意。地图上标记的、通往神殿外围的“镜玄冰道”,据说就在这片冰壁的某处。
希望,如同微光,刺破黑暗。沈清漪用尽最后力气,连滚带爬地冲向冰壁。然而,靠近之后,她才感到更深的绝望。冰壁光滑如镜,毫无借力之处,高不可攀。她试图用匕首凿出踏脚点,但冰壁坚硬胜铁,只在表面留下几道白痕。
“不……不能在这里放弃……” 她瘫坐在冰壁下,将阿尔丹解下紧紧抱在怀中,用自己冰冷的体温徒劳地温暖着女儿,绝望地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冰壁。
就在这时,她怀中那面一直沉寂的、布满裂纹的玄天鉴,再次微微发热!镜面上那些黯淡的金色符文,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同时,阿尔丹眉心的幽蓝印记,似乎也与之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光芒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平滑的冰壁上,对应玄天鉴和阿尔丹印记共鸣的位置,无声无息地荡漾开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冰壁仿佛变成了液体,缓缓向内凹陷,形成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门户!门户之后,是一条斜向下、深不见底的冰晶隧道!
神殿的入口!竟然以这种方式开启了!是因为玄天鉴?还是因为阿尔丹的冰裔血脉?亦或是……两者皆是?
沈清漪来不及细想,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她紧紧抱住阿尔丹,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道幽蓝的门户!
一步踏入,仿佛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狂暴的风雪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隧道由万年玄冰构成,四壁光滑如镜,倒映出她狼狈不堪的身影和阿尔丹苍白的小脸。幽蓝的光芒不知从何处发出,将隧道映照得一片朦胧,空气寒冷刺骨,却奇异地不再有风雪刮面。
隧道曲折向下,深不见底。沈清漪强打精神,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隧道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古老的壁画和无法理解的符文,散发着沧桑神秘的气息。偶尔,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从隧道深处传来,冰冷而浩瀚。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冰窟。冰窟中央,是一个直径约十丈的圆形池子,池水并非液体,而是如同融化的蓝宝石般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寒气的……玉髓?池水表面氤氲着淡淡的蓝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点点如同星辰般的白色光点沉浮。一股精纯至极、却又冰冷到极致的生命气息,从池水中散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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