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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气在新郑宫的大殿里尚未散尽,混合着炭火的余烬味道,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牛马任——顶着韩昭侯皮囊的金融牛马——端坐髹漆木榻,玄冕玉旒下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缓缓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他掌心的灼伤被细葛布包裹,刺痛感如同警钟,时刻提醒着这地狱开局的分秒必争。
舆图上,西山、朱邑、黄池三处墨圈如同溃烂的伤口。秦军章蟜的斥候已逼近宜阳百里,魏军的刀尖抵在东肋,宋国的蝇扰牵扯着本就脆弱的神经。昨夜斩韩玘的雷霆手段暂时压服了内部,但外部的风暴正以更猛烈的姿态席卷而来。
“寡人召诸卿,议的是如何把这盘死棋下活!”牛马任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寂,冰冷而清晰,“暴骁将军已去为国寻那续命金丹。眼下,寡人要先剜掉几块腐肉,换一把能捅进饿虎心窝的尖刀!”
他霍然起身,赤脚踏过冰冷的地砖,停在悬挂的羊皮舆图前。那份在养猪场与病猪、假报表搏杀中磨砺出的对风险和价值的极端嗅觉,此刻运转到了极致。他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重重戳在韩国东部那片孤悬于魏国疆域中的飞地——黄池、雍丘及其周边几座小邑。
“看这里!黄池、雍丘!孤悬于外,与本土隔绝,如同断指!宋国觊觎,魏国垂涎,我守之则需分兵千里,耗费钱粮,犹如抱薪救火,实乃负资产!”他吐出冰冷的金融术语,殿内众人虽不解其意,却被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和毫不掩饰的厌恶所慑。
“寡人欲剜此腐肉!”牛马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非为求和,乃为换刀!寡人要用这几块飞地,向魏罃(魏惠王)换一样东西——” 他的手指猛地向西滑动,越过韩国本土,精准地落在魏国西部、紧邻秦国函谷关的一片狭长区域——崤函通道西侧、函谷关外、洛水上游的一片战略高地(约在今河南灵宝以西至陕西潼关以东区域)。
“寡人要换这片地!”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割地已是耻辱,用韩国的地换魏国的地?前所未闻!事实上,即便现在不进行土地交换,再过几年时间,魏惠王也依然会逼迫韩国进行土地交换。这是因为魏惠王对于土地的欲望是非常强烈的,他绝不会轻易放弃对韩国土地的觊觎。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魏国的实力可能会进一步增强,这将使得魏惠王在与韩国的谈判中更具优势,从而更有可能实现他的土地交换计划。
“君上!此…此乃魏国之地,魏王岂肯割让?”上大夫公仲衍第一个跳出来,老脸涨红,他是韩国内部亲魏派的代表人物,“且我韩割地求安,已是耻辱!再行此换地之议,岂非授天下以柄,自认弱邦?宗庙颜面何存!”
“颜面?”牛马任嗤笑一声,如同在嘲笑一份粉饰太平的虚假财报,“颜面能挡住秦军的弩箭?能填饱我新郑军民的肚子?公仲衍,你告诉寡人,是守着几块迟早被魏、宋吞掉的飞地有颜面,还是把刀架在暴秦脖子上有颜面?!”
公仲衍被噎得一窒,梗着脖子道:“即便如此!魏王岂是易与之辈?函谷关外乃战略要冲,魏国经营多年,岂会轻易予我?此乃痴人说梦!若激怒魏王,东西夹击,我韩国顷刻覆灭!”
“痴人说梦?”牛马任眼中寒光一闪,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魏罃此人,好大喜功,贪图安逸!那片地对他而言,就是顶着秦国刀尖睡觉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守之耗费巨大,日夜提防秦军偷袭!而寡人给他的黄池、雍丘呢?”他手指点向东方,“地处中原腹地,富庶安稳,毗邻其新都大梁!用一块边陲的烫手山芋,换几块膏腴安稳的熟地,更能彰显其‘霸主恩赐’之威名!他魏罃,求之不得!”
“然…然则!”另一名宗室元老颤巍巍开口,“君上,若真换了此地,我韩军移驻彼处,直面强秦兵锋,岂非以卵击石?且东部飞地一撤,宋国必然趁机占据!此乃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啊!”
“以卵击石?宋国?”牛马任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前世在谈判桌上洞穿对手底牌的锐利,“寡人正愁宋国这头豺狼没地方安放!”他猛地转向舆图,手指点着黄池、雍丘,“此地不换?宋国也如饿狗扑食般抢占!可它抢的是什么?是紧贴着魏国大梁的疆土!宋国得了这块与我韩国本土隔绝的飞地,就如同在魏国这只巨象的脚边安了个窝!魏罃能容忍?”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速加快,带着煽动性的蛊惑:“宋国小弱,魏国必视其为盘中餐!宋占黄池、雍丘,便是与魏国接壤,摩擦必然骤增!魏国东部的麻烦,不就来了吗?寡人这是祸水东引!让宋国替寡人去承受魏国的压力!让魏罃的目光,从新郑移开,投向泗上那些不安分的诸侯!此乃双赢!”他在心中暗暗思忖着,嘴角不禁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实际上,真正的赢家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而是他自己。因为在这场较量中,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取得了两次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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