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水北岸,官窑区在韩王的意志与图纸驱动下,如同被注入新的生命力,面貌日新月异。旧有的土窑和工棚被彻底推平,一座座功能迥异、带有鲜明跨时代印记的场坊拔地而起,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纯粹的汗臭与烟尘,而是变革的灼热气息。
精料场坊: 依着一道清澈溪流而建。巨大的水车在溪流冲击下隆隆转动,带动着沉重的石碓(duì)起起落落,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这正是严格按照韩王所绘图样建造的“水力破碎机”。溪水被巧妙引入梯次排开的木制水槽和沉淀池。匠人和工徒(部分表现优异的奴隶已被韩王特旨转为有酬劳的“工徒”)们严格遵循着流程:粗碎矿料倒入最上层带格栅的粗筛槽,水流冲刷带走泥沙;矿浆流入沉淀池,粗砂沉降;细腻泥浆溢流进入精细淘洗池,匠人按实验所示,利用矿物比重差异进行“淘澄”,去除最后的铁质等杂质。最精纯的乳白色泥浆最终流入巨大的陈腐池,在秋初余温下静静熟化。牛马任时常巡视至此,抓起一把淘洗好的高岭土泥浆,在指尖捻磨,感受其滑腻如脂的细度,满意地点头:“根基在此!传令,凡精料场坊工徒,精熟流程、恪尽职守者,月俸加粟一斗!” 激励之下,流程更见精细,效率倍增。
焦炭窑区: 位于上风口。数座形似倒扣巨碗、严格按照铁官司尺寸和通风结构建造的闷烧窑矗立着,窑顶排烟孔冒着浓烟。经验丰富的窑工赤膊上阵,皮肤黝黑,正紧张地通过简易“观火孔”(嵌薄石板)观察窑内状况,小心调节着进气口——这也是韩王强调的“过程控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油味。当第一窑按韩王推算的时辰开启时,滚热的多孔黑色焦炭被扒出,牛马任亲自捡起一块尚有余温的焦炭,命人当场点燃。淡蓝色近乎透明的火焰腾起,核心炽白,热浪灼人却几乎无烟!“好!此乃高温之钥!”韩王赞许,“焦窑匠人,赏钱五百!焦炭优先供给‘破枷’试火!”
“破枷窑”工地: 这是核心,也是韩王倾注最多心血的所在。选址河湾陡坎,借汝水之势。深基坑已就位,巨大的条石地基正在铺设。铁官司的老匠宗实地测绘的、标注了精确尺寸和耐火材料配比的复杂窑体图纸,声嘶力竭地指挥着:
“这里!根据上次实验,内衬层用七成白坩粉、两成碾碎石英砂、一成碱石灰!混合要匀!加水浸润!夯!用包铁头的重杵给老夫往死里夯!夯到插刀不入!泼水不渗!这是王上要的‘耐火堡垒’!谁敢偷工减料,老夫扒了他的皮!” 夯土的号子声震天动地。窑体预留的进风口位置,严格按照韩王要求设在中段,以利形成“旋风热场”,老匠宗虽不甚解其深意,但执行起来一丝不苟。
水力枢纽工地: 河湾处,战天斗地的景象更为壮观。木笼沉箱填石筑起的临时围堰迫使汝水分流。巨大的硬木立式水轮框架已架设完毕,轮缘的戽斗(挡水板)正在安装。粗大的铁质主轴、木制齿轮组、以及连接鼓风橐的推拉连杆,都在铁匠铺里叮当作响,严格按照多次实验的图纸打造。牛马任多次亲临,指着图纸对水工司吏员强调:“齿轮咬合间隙要准!连杆传动要顺!水力一分不可浪费!此乃‘破枷’之肺腑,成败在此一举!”
时间在号子、夯声、水流与铁砧的交响中飞逝。夏末的酷热成了这场工业革命的催化剂。
焦炭,稳定量产! 优化的窑型和严格的操作规程下,一窑窑优质的焦炭被生产出来,堆积如墨玉小山。其燃烧时稳定炽白的火焰和惊人的热效率,彻底征服了所有匠人。木柴被迅速边缘化。
“破枷窑”,巍然矗立! 厚重的复合耐火窑壁泛着沉暗的光泽,高耸的烟囱直刺苍穹。最显眼的是窑体中段那巨大的、连接着粗壮陶制风道的进风口,如同巨兽等待呼吸的鼻孔。
水利巨龙,即将苏醒! 导流石坝与引水渠完工。巨大的硬木立式水轮安装到位,轮缘的戽斗如同巨兽的利齿。粗大的铁质主轴、复杂的木齿轮组、以及并排四个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木制风箱(内衬厚牛皮),通过坚固的推拉连杆紧密连接。韩王亲自主持最后的联动调试。
“挂橐!检查所有铰接!” 水工司吏员声音嘶哑。
“通水!缓开闸!” 韩王沉声下令。
绞盘转动,水闸缓缓提起。积蓄的汝水如挣脱束缚的赤龙,咆哮着涌入引水渠,猛烈冲击水轮戽斗!
“轰隆——嘎吱吱——!”
巨大的水轮猛地一震,随即在澎湃水流的推动下,带着碾碎一切的沉重感,开始缓缓转动!铁质主轴随之旋转,木齿轮发出沉闷的咬合声,巨大的力量通过推拉杆传递!
“呜——轰!!”
第一具庞然大物般的风箱,在水力驱动下,被无形的巨手猛然压缩!发出沉闷如雷的进气轰鸣!
“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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