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郑城,虽深处秦岭腹地,却因是韩国经略汉中的核心,已颇具规模。城墙高厚,明显带有韩式建筑的严谨风格。城头黑底金字的“韩”字大旗和禁卫军的玄龟旗在初夏的微风中猎猎作响。
大军并未全部入城,而是在南郑城外,依托一处水源充足、地势略高的缓坡,迅速扎下连绵数里的坚固营寨。寨墙、壕沟、哨塔依标准法度瞬间立起,警戒哨骑立刻放出十里之外,展现出禁卫军极高的军事素养。
都尉王勇甚至来不及与郡守寒暄,将迎接成固镇守府的事务交由副手后,便如同一阵旋风般径直扑向军营核心区域——马厩和工兵营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支铁骑的战斗力,十成有七成系于战马之上。此前半个月的强行军,对马力的消耗已接近极限,尤其是蹄铁的严重磨损和部分马匹出现的跛行迹象,若不立即、彻底地解决,接下来的秦岭山路将成为这支精锐的坟场。
“兽医官!掌冶官!后勤校尉!”王勇人未到,冰冷而蕴含着不容置疑威权的声音已经传遍了营地。
三名军官立刻跑步上前,面色凝重:“末将在!”
“废话少说,情况!”王勇脚步不停,目光如电般扫过临时围栏内大量正在饮水和喂食豆料、但许多已明显步履蹒跚、甚至不敢让蹄子落地的战马。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兽医官率先回禀,语速极快:“禀将军!紧急检视,现有跛行无法继续行军的战马,主战马二十一匹,副马八十七匹!蹄部严重磨损、开裂,或伴有扭伤、炎症者,超过四百匹!其余马匹皆极度疲乏,蹄铁磨损!”
掌冶官紧接着汇报,语气沉重:“都尉,蹄铁库存告急!我等携带的备用蹄铁及铁料,仅够更换五百匹之数,与实际需求相差巨大!且更换耗时费力!”
王勇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寒光凛冽。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系列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斩向所有问题:
“第一!兽医营听令!”他看向兽医官,“即刻将所有确认跛行、无法短时治愈的一百零八匹战马,全部隔离!立即通知南郑郡守府,开具公文,以市价八成紧急征调南郑城内及周边官民马场中,同等数量之健壮驮马或战马!告诉他们,这是军令,半个时辰内,马匹必须送至大营交割!若有延误或抗拒,以资敌论处!”
“第二!掌冶官听令!”他转向掌冶官,“你立刻持我令牌,带一队人快马入南郑城!征调全城所有铁匠铺!将所有现成蹄铁、熟铁料全部买下!若数量仍不足,就让所有铁匠连同其学徒,立刻停下手头一切活计,入我军营工棚,给本将日夜不停地打!打出一副,立刻送来一副!工钱按三倍给付,但谁敢延误或以次充好……”王勇的声音冰冷刺骨,“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第三!兵站总监!”他对着校尉吼道,“立刻架起所有行军铁砧和火炉!所有随军铁匠,即刻开工!优先更换磨损最严重、以及即将作为突击力量使用的鳞甲骑兵小队之马匹蹄铁!人手不够,就从步兵里抽调机灵的过来帮忙拉风箱、抡大锤!我要在四个时辰内,完成所有一千五百匹战马的蹄铁检查与更换!”
“第四!各营主官!”王勇的声音传遍四周,“抓紧时间休整的是人,但马匹的护理是第一要务!所有士卒,除必要警戒外,都给我去照顾自己的马!刷毛、喂精料、按摩马腿、用清水和药酒仔细清洗护理每一只马蹄!告诉弟兄们,现在对马多一分用心,秦岭山道上,马就多一分力救你的命!”
命令一下,整个营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爆炸般沸腾起来!一队骑兵立刻护送掌冶官冲向城门;另一队人则跟着兽医官前去办理征调马匹事宜;随军铁匠炉迅速点燃,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风箱的呼啸声很快如同暴雨般响彻营地;兽医和懂马性的老卒们穿梭于马群之间,检查、清洗、上药、包扎;士卒们纷纷领来最好的黑豆和盐拌草料,小心翼翼地喂食自己的伙伴,无比细致地按摩着马匹疲惫的肌腱和腿部。
王勇本人则如同一尊冰冷的战神塑像,矗立在打铁工棚的最中央,亲自监督着每一道工序。他随手拿起新打好的蹄铁,用手指边缘划过检查是否光滑平整,掂量重量是否均匀,看到任何一点瑕疵,直接扔回铁匠面前,那冰冷的眼神比任何斥责都更具压迫力。他不时走到马厩区,随机抽查士卒护理马蹄的情况,动作不规范的,立刻厉声纠正。
他没有回帐休息,甚至没有坐下喝一口水。他的存在本身,就在向全军传递着一个钢铁般的意志:马匹的完好,高于一切个人休息,是此战胜负的基石,任何对此事的懈怠,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邓伯玉则带着少数亲随,风尘仆仆地直接入城,直奔郡守府。
汉中郡守申翼,是相国申不害的族侄,亦是变法政策的坚定执行者,以干练务实着称。他早已得信,在府衙门口迎候。见到邓伯玉,立刻上前拱手:“邓都督一路辛苦!下官已备好薄酒热汤,为都督洗尘。”
邓伯玉哪有心情客套,一把扶住申翼,急切道:“申郡守,虚礼容后再叙!七盘关军情如何?蜀虏动向可有变化?”他声音沙哑,眼中布满血丝,显然这半个月的心力交瘁远胜于身体的疲惫。
申翼见邓伯玉如此情状,也不敢怠慢,神色一肃,立刻引他进入府衙正堂。屏退左右后,申翼从案几上拿起一份最新的军报文书,双手递给邓伯玉,语气沉重:
“禀邓都督,情况确有突变,不容乐观。”申翼指着军报上的内容,“据张开地将军和黑冰台最新急报,蜀王开明九世,知我七盘关险固,强攻难下,竟行竭泽而渔之举!其在成都及周边郡县,再次强行征发壮丁,甚至老弱妇孺亦被驱赶运送粮秣,又凑得近十万人,正源源不断驱往七盘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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