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殿内,观星台上,二狗的身影仿佛已与那幽冥寒玉铸就的冥思璧、与这整座大殿、乃至与殿外那庞大而沉默的轮回体系融为一体。参悟星辰生灭理,窥得宇宙玄机一二,为他指明了通往辰星九层的方向,却也带来了更深邃的疑问。若九层之境,乃是“我即宇宙,宇宙即我”的终极合一,那么,他此刻所镇守的、这贯穿阴阳、运转灵魂的轮回,其核心奥秘又是什么?那经由轮回流转不息的灵魂,其最根本的本源,又究竟为何物?
这个疑问,并非凭空而生。在他日复一日梳理轮回法则,修复那些细微裂痕,平衡六道引力的过程中,无数的灵魂从他“眼前”流过。他见过功德深厚者魂光璀璨,直入天道;见过罪孽深重者业火缠身,堕入地狱;也见过无数平凡魂魄,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投入人间、畜生等道。他看得越多,修复得越细致,那最初关于“灵魂是什么”的朴素疑问,便越发清晰、尖锐。
他开始将部分参悟的精力,从浩瀚的星空,转移到这近在咫尺的轮回之上。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解剖般的冷静视角,去观察,去分析这维系三界平衡的巨大机器。
他的神识,不再仅仅停留在法则结构的稳定与否,而是深入到了轮回运转的过程核心。
· 观察“输入”与“输出”:他长时间“驻守”在鬼门关、忘川河、奈何桥这些灵魂进入阴司、接受洗涤、忘却前尘的节点。他仔细分辨着亡魂进入时的状态——那是由记忆、情感、业力、知识、乃至一些难以言喻的个人特质(灵性?)混合而成的复杂信息能量聚合体。然后,他“看”着这些聚合体在忘川河中被洗去大部分记忆与强烈情感,在孽镜台前显化业力,最终在孟婆汤的作用下,被剥离几乎所有的“个人印记”,只剩下最精纯的、承载着因果业力和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性基础的魂核,投入六道轮回。这像是一个极其精密的净化与格式化过程,剔除冗余和干扰项,保留最核心的“数据”(业力)和“硬件基础”(灵性),以便进行下一次的“载入”(转生)。
· 分析“转化”与“分配”:他的神识跟随那些被“格式化”后的魂核,进入六道轮回的入口。他察觉到,那六道光芒,并非简单的通道,而是六种截然不同的法则滤波器与能量注入器。
· 天道:过滤掉绝大部分负面业力,注入精纯的祥和能量与高等智慧法则碎片,塑造出天生福德深厚、灵智高绝的存在。
· 人道:平衡业力,注入基础的七情六欲法则与中等智慧潜力,塑造出拥有复杂情感、具备学习和创造能力,但也充满各种烦恼的凡人。
· 阿修罗道:倾向于吸收争斗、嗔怒相关的业力与能量,塑造出骁勇善战却也易怒好斗的族群。
· 畜生道:过滤掉大部分智慧法则,强化本能与肉体相关的业力与能量,塑造出灵智蒙昧、依本能而生的生命。
· 饿鬼道:放大贪婪、饥渴相关的业力,使其魂体处于永恒不满足的痛苦状态。
· 地狱道:专门接纳和惩罚极恶业力,以其魂体作为燃料,燃烧罪业,过程痛苦不堪。
这个过程,像是根据“原材料”(魂核携带的业力与基础灵性)的不同,通过不同的“加工流水线”(六道),生产出符合各自“标准”的新产品(新的生命形态)。
· 探寻“动力”与“规则”:轮回如此庞大而精密地运转,其动力源泉何在?规则由谁制定?二狗的神识尝试向着轮回体系最核心、最神秘的区域探去。那里,并非某个具体的“控制室”,而是一片由无数因果线交织而成的、复杂到极致的法则网络。每一条因果线,都连接着无数的灵魂与事件;每一次灵魂的转生,都是这巨大网络上一个节点的振动与重新连接。而驱动这整个网络运转的,似乎是一种超越了个体意志的、冰冷的、绝对的平衡之力——业力守恒,因果循环。善有善途,恶有恶报,并非某个至高存在的赏罚,而是这套系统为了维持自身稳定、避免能量(业力)淤积或失衡而设定的自洽规则。制定这规则的,或许并非某个具象的神,而是宇宙诞生之初,便与生死、秩序等概念一同存在的先天大道的一部分。
随着观察与分析的深入,二狗对轮回的奥秘,渐渐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轮回,更像是一个极其先进、高度自动化的“灵魂循环与再制造系统”。它接收来自各方世界(主要是阳间)的“废旧灵魂材料”(充满杂乱记忆、情感、业力的亡魂),进行分解(洗涤记忆)、提纯(保留业力与基础灵性)、分类(根据业力属性),然后按照既定规则(因果律),重塑成新的、符合不同道途标准的“灵魂产品”,重新投入“市场”(诸天世界)。
那么,在这整个循环再造的过程中,什么才是灵魂那真正不变、贯穿始终的本源呢?
是业力吗?业力确实是决定转生去向的关键“指标”,但它更像是灵魂在一次次生命旅程中积累的“数据记录”或“属性参数”,会随着每一次转生和新的行为而不断变化、更新。它重要,但似乎并非最根本的那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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