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求生的本能和根植于认知的惯性,让哥布林战争祭司在极致的混乱中,抓住了一根思维的稻草。
“防炮!所有人!寻找掩体,进入防炮洞!”它用尽全身力气,在几乎要撕裂耳膜的爆炸轰鸣中尖声嘶吼,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人类的火炮……不可能持续太久!他们的弹药是有限的!只要扛过这一波,圣神会保佑我们,让我们用利爪撕碎这些懦夫!”
这道命令,如同黑暗中微弱的光,给了幸存哥布林一丝虚幻的希望。它们连滚带爬,挣扎着钻进那些尚未被完全摧毁的战壕、弹坑,或者任何看似能提供遮蔽的角落。它们蜷缩起绿色的身体,用爪子死死抠进泥土里,仿佛这样就能躲避那从天而降的死亡。
它们坚信,如此疯狂、如此不计代价的火力倾泻,必然是短暂的。这或许是人类最后的疯狂,是绝望的咆哮。只要撑过去,撑到炮火停歇,就是它们这些“圣神勇士”展现无畏、收割荣耀的时刻。万族之间的战争,哪怕是“虚拟裁决”,也从未出现过如此……不合常理、不讲效率的战术!这完全违背了它们对“战争”的全部理解!
一分钟过去了,炮火没有丝毫减弱。爆炸声依旧连绵成一片毁灭的交响,大地在持续不断地颤抖,仿佛得了永不痊愈的疟疾。
五分钟过去了,高地上的泥土已经被翻过来了一遍,焦黑一片,硝烟浓得化不开。偶尔有炮弹直接落入拥挤的防炮洞,瞬间将里面的一切生命化为乌有,只留下一个扩大了的、冒着青烟的弹坑。
十分钟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
希望,如同阳光下的露珠,在持续不断的钢铁风暴中迅速蒸发。
那炮火,非但没有停歇,反而像是永无止境!一波又一波,一遍又一遍,仿佛人类拥有着一个世界的弹药库,并且决心在今天之内将其彻底打空!
哥布林战争祭司蜷缩在一个相对坚固的半地下掩体里,这个原本作为指挥所的地方,此刻也摇摇欲坠。顶棚的泥土簌簌落下,缝隙中透进来的是外面地狱般的火光。它不再嘶吼,因为它知道声音毫无意义。它那双原本充满狂妄和残忍的眼睛,此刻只剩下麻木、呆滞,以及一种信仰被物理力量强行碾碎后的空洞。
它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感觉不到饥饿和干渴,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无休无止的震动、轰鸣,以及空气中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火药味和……烤焦血肉的诡异气味。
它的耳朵里除了嗡嗡的耳鸣和永恒的爆炸声,什么也听不见。它的世界里,只剩下毁灭。
两个小时。
这场纯粹由钢铁和火焰构成的“天罚”,足足持续了两个小时!
当炮火声如同它开始时那样,突兀地、完全地停止时,整个天地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慌的死寂。这种寂静,甚至比之前的轰鸣更加可怕。
幸存的哥布林们,过了许久,才敢小心翼翼地、颤抖着从各自的藏身之处探出头来。
它们看到的,是一个它们无法理解的世界。
A、B、C三个高地,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原本的山头轮廓被硬生生地削平、改变,到处都是深达数米的弹坑,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仿佛月球表面。所有的植被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黑、松软、冒着丝丝热气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和焦糊味,视线所及,看不到任何完整的工事,看不到任何飘扬的旗帜,甚至……看不到多少完整的尸体。
只有一些焦黑的、难以辨认的残肢断臂,和那浸透了泥土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何等规模的屠杀。
幸存的哥布林士兵,十不存一。它们大多带伤,眼神涣散,充满了创伤后的呆滞与恐惧。它们手中的武器不知所踪,只是本能地、茫然地站在或趴在焦土上,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那所谓的“圣神荣光”,那无畏的狂热,在那持续了两个小时的、纯粹的物理毁灭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
人类炮兵阵地上,一片狼藉,却也弥漫着一种近乎虚脱的亢奋。
所有的火炮炮管都灼热通红,散发着惊人的热量,需要大量冷却才能再次使用。黄澄澄的炮弹壳堆积如山,几乎淹没了半个阵地。炮兵们个个汗流浃背,脸上混合着疲惫与一种参与了某种史诗行动的激动。
炮兵团团长摘下了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机,看着远方那三个已经彻底变了颜色、死寂一片的山头,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拿起通讯器,接通了师部指挥部,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吼叫而有些沙哑,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震撼:
“报告指挥部!炮击任务完成!按命令,已投射……约二十万发各型炮弹!重复,二十万发!敌方A、B、C高地阵地,已遭受……毁灭性打击!观测显示,地表工事已完全被摧毁,敌方有生力量……损失极其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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