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略。”
李自成忽然转身,眼眶发红,声音哽咽,“俺老李作为一个苦出身,……从来没有打过如此富裕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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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拍拍他的肩膀,手掌温热:“这只是开始。拿下四川后,还有更多物资会运过去。”
韩承适时递上清单:“除眼前所见,还有药品五百箱,军服一万套,鞋袜两万双。另外,蒸汽船已经在码头待命,可满载溯江而上,直抵重庆朝天门。”
“何时能发船?”李自成急问,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清单边缘。
“今夜装船,明晨开拔。”韩承回复。
李自成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却让他头脑格外清醒。
他抱拳,向林天,也向韩承,深深一揖——腰弯得很低,这是武人最郑重的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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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老李……代川东的那些弟兄,谢过经略。”
“不必。”
林天扶起他,目光沉静如深潭,“闯王,我要的不只是四川,而是整个西南的稳定。”
“经略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三人走出仓库时,雪下得更急了。江风卷着雪片扑面而来,远处长江如墨色巨蟒在雪幕中隐现,涛声沉闷如雷。
码头边,几艘蒸汽船黑黝黝的轮廓如同伏兽。烟囱已冒出淡淡煤烟,轮机舱传来闷响,那是钢铁心脏在搏动。
船的跳板尚未放下,船工在甲板上忙碌,身影在雪中模糊如剪影。
马车在雪夜中缓缓驶回总帅府。
车厢内,林天忽然问:“闯王可知,我为何非要取四川不可?”
李自成沉吟:“四川是天府之国,粮仓所在。”
“不止如此。”林天掀开车帘,指向西方。
夜色深沉,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正因如此,四川易守难攻。得了四川,进可出汉中图关中,退可扼三峡守荆襄。且川中盐铁丰饶,人口稠密——将来北伐中原,这里是根基之地。”
他放下车帘,看着李自成,一字一顿:“张献忠占着四川,只会刮地皮。我要的,是一个能产粮、能练兵、能支撑十年大战的根基。所以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李自成豁然开朗。
原来林天的目光早已越过眼前这场仗,落在数年、甚至十数年后的棋局上。
回到总帅府时,已是子夜。
雪落无声,将两人的肩头染白。
赵虎提着灯笼候在门前,暖黄光晕在雪地上圈出一小片安宁。
行至府门石阶,林天止住脚步,回头对身侧的李自成道:“闯王早些歇息,明日辰时发船,我就不送了。”
李自成退后一步。
他整衣冠,正颜色,双手抱拳,缓缓躬身——向林天行了一个最郑重的军礼。
没有言语。
有些话不必说,有些意不必言。
这一礼里,有感激,有承诺,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绝。
礼罢,他转身步入风雪。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雪很快掩盖了脚印,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林天站在府门前,望着那串渐被新雪覆盖的痕迹,许久未动。
赵虎默默为他披上大氅。羊毛厚重,还带着炭火的余温。
“赵虎。”
林天忽然开口,声音在雪夜里飘忽,“你说,人能改变么?”
赵虎愣了愣:“经略是指……”
“李自成曾经屠过城池,掠过关中。”林天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问这漫天风雪,“如今却投入咱们麾下,要为天下人去取四川——你说,他是变了,还是没变?”
赵虎沉默片刻。
他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道理,但他见过战场,见过生死,见过人性在最极端时的模样。
“属下不懂大道理。”赵虎老实答道,搓了搓冻僵的手,
“但属下知道,当年在磁州,经略您收留那些降卒时说过——人这辈子的路长着呢,总不能因为走错过一段,就不让往后走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李闯王若真想继续作恶,何必来南京?他在川东还有万余弟兄,占山为王也能逍遥快活。”
林天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在雪夜里格外清晰。
他拍了拍赵虎的肩膀,“回去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雪夜寂寂。
回到驿馆内的李自成,和衣躺在榻上,睁眼望着房梁,迟迟未有睡意。
他想起崇祯十七年春天,他骑马进北京城时的景象。那时他以为天下已定,大顺朝将传万世。可是龙椅还没坐热,清军就入关了,然后是山海关大败,一路西逃……
他想起那些死去的弟兄,……一个个名字在心头滚过,带着血的味道。
他想起那些焚毁的城池,那些流离的百姓——有些是他下令杀的,有些是部下抢掠时误伤的,有些是战乱中饿死的。
这些记忆像鬼魂,夜深人静时便来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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