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阳光斜斜切过东宫朱红宫墙,将檐角瑞兽的影子拓在青石板上,檐角铜铃在寒风中轻响,碎成满地清寒。沈惊鸿踩着阶前未化的残雪走进显德殿,靴底冰碴遇暖阁地龙热气,瞬间消融成水渍,在金砖上洇出浅痕。昭雪司吏员正躬身整理陈设,紫檀木案上堆着半人高的卷宗,纸页泛黄发脆,翻动时簌簌作响,混着樟香与炭火气,满是岁月沉郁的味道——那是东宫近二十年的往来密档。
“统领!”负责清点的吏员快步上前,双手托着账册躬身递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东宫近五年用度账册核对完毕,去年腊月有笔三千两‘修缮费’,既无工匠名册,也无物料采买记录,朱批还是詹事李德安的笔迹!”沈惊鸿指尖抚过泛黄纸页,墨字“修缮费”旁的朱批遒劲锋利,与前日截获的密室布防图笔迹分毫不差。她抬眼望向殿中嵌云纹的紫檀落地屏,屏上“百鸟朝凤”图虽褪色,凤羽的描金还留着微光——那是先帝亲赐御品,按《宫苑规制》十年才许小修,去年腊月绝非修缮之期,且三千两足以打造十副盔甲,哪里是“修缮”能花尽的?
“所有人退到殿外,无令不得擅入!”沈惊鸿将账册拍在案上,腕间银链轻响,链尾银刺在晨光中泛着冷芒。萧玦掀帘而入,玄色披风卷着雪粒,见她盯着屏风神色凝重,便知有重大发现:“有眉目了?”“李德安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沈惊鸿缓步走向屏风,指尖抚过屏框云纹,忽然停在右下角半开的牡丹纹上——花瓣边缘有新鲜划痕,与其他纹路的陈旧感格格不入,且花瓣根部微微凸起,绝非天然雕花。“这屏风是前朝巧匠所制,最擅藏暗门。”她指尖按压花瓣,“寻常修缮绝不敢动御赐之物,这笔钱定是用来加固密室机关的。”
萧玦上前细看,果然见牡丹花瓣能轻微转动,刚要伸手去掰,被沈惊鸿反手按住手腕:“别动!前朝‘连环扣’机关,动错半分就会触发头顶毒箭。”她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针尾系着细如发丝的银线——这是她按家传《机关要略》所制的验机针,专测机关锁芯。银针轻轻插入牡丹花瓣缝隙,银线瞬间绷紧,针尖传来细微震颤。“锁芯在花瓣根部,顺时针三圈解外扣,逆时针半圈破内锁。”沈惊鸿眼神专注,指尖转动银针,动作行云流水。只听“咔嗒”轻响,牡丹纹缓缓凹陷,露出指甲盖大小的凹槽,槽内刻着极小的“李”字,与李德安腰牌字迹分毫不差。
沈惊鸿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钥匙——这是前日搜李德安书房时,在砚台暗格中找到的,钥匙柄同样刻着“李”字。钥匙插入凹槽,“咔嗒”再响,紫檀屏风缓缓向侧滑动,露出一道黑黝黝的暗门,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萧玦点亮火折子,橙红火光映出阶阶青石板,蜿蜒向下延伸,壁上还留着新鲜的凿痕,显然近期有人出入。“我走前面,你殿后,留意两侧石壁——前朝机关常藏暗箭。”沈惊鸿握紧银链,率先踏入暗门,靴底踩在石阶上,回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沉闷。
石阶尽头是间丈许见方的密室,青石四壁渗着水珠,墙角堆着三个樟木箱,箱上落着薄尘,但箱锁崭新,显然常被开启。密室中央石桌上,铺着一张泛黄布防图,朱砂圈出的帝陵位置格外醒目,旁侧“正月十五,子时动手”的字迹墨色鲜亮,指尖一抹还沾着微湿——这竟是三日内刚绘制的!沈惊鸿心头一沉:帝陵祭祀就在正月十五,李德安藏在东宫深处,竟还在策划针对帝陵的行动,且连祭祀时辰都摸得一清二楚!
“统领快看这个!”萧玦撬开最左侧的樟木箱,里面整齐叠着数十套黑色劲装,衣料摸上去粗硬耐磨——竟是西域火浣布,水火不侵,是军中都罕见的珍品。劲装领口绣着极小的缺角龙首图腾,与潜龙会令牌上的纹样一模一样!木箱底层压着五封密信,信封封口涂着松香,背面画着缺角龙首,没有署名。沈惊鸿拆开最上面一封,字迹与布防图朱砂字如出一辙,内容让她指尖冰凉:“定业刀已仿制完成,刀鞘龙纹按原品复刻,正月十二由李德安献于新帝,附萧玦通敌书信,可坐实其叛国罪……”
定业刀是先帝御赐萧玦的兵权信物,刀鞘龙纹由宫廷匠师独家雕刻,天下仅此一把。若仿制刀与假书信同时出现,即便萧玦浑身是嘴也辩不清——这是要断新帝的左膀右臂!沈惊鸿握紧密信,指节泛白,抬眼却见萧玦盯着石桌下的暗格,玄铁剑在鞘中微微震颤。他伸手取出半块玉佩,指节攥得发白:“这玉佩……与先帝陵寝失窃案中找到的半块,能拼合!”沈惊鸿快步上前,将两块玉佩对接,严丝合缝,中央“雍”字清晰可辨——那是被贬南疆的雍王专属玉佩,先帝的胞弟!
沈惊鸿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雍”字,脑海中线索瞬间串联:李德安在东宫蛰伏二十年,去年突然被提拔为詹事,定是雍王暗中运作;潜龙会能持续购入西域火浣布与兵器,资金必来自掌控南疆商路的雍王;十年前雍王因外戚案被贬,却始终未安分,去年还向京城输送了大批“南疆特产”——原来都是军械!“先帝陵寝失窃、潜龙会作乱、东宫异动……都是雍王在背后操盘。”沈惊鸿眼神锐利如鹰,“他要借祭祀之机除掉萧玦,再趁乱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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