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巧舌辩污名》
山间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湿冷的寒意却已钻不透李家祠堂前广场上人群躁动的热度。
陈巧儿被两个粗壮的村妇反剪着双手,推搡着押到祠堂前那棵老槐树下。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她手腕的皮肉里,火辣辣地疼。她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泥土、汗水和莫名兴奋情绪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那些平日里或许还算和善的面孔,此刻大多写满了猜疑、恐惧,甚至是一种等待好戏上演的亢奋。
“就是他!陈家的崽子!用了不知哪学来的妖法,蛊惑了花家闺女的心智!” 王管家尖利的声音划破嘈杂,他站在祠堂高高的石阶上,指着陈巧儿,对着一位穿着皂隶公服、面色倨傲的中年男子躬身谄媚,“赵书办,您可都看见了,此子眼神不正,绝非善类!”
那被称作赵书办的胥吏,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眯缝着眼,上下打量着陈巧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是透着股邪气。李员外忧心乡梓风化,报于里正,里正特命本吏前来查问。陈巧儿,你可知罪?”
高台之上,李员外端着盖碗茶,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眼前一切不过是场无足轻重的闹剧。张衙内站在他身侧,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狞笑,目光却贪婪地在人群中逡巡,寻找着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又恨得牙痒的身影。
陈巧儿的心沉了下去。官府的人到底还是来了,虽然只是个最低级的书办,却代表着来自这个时代权力机器的初步碾压。她 Modern 的灵魂里那份对“法律”、“公正”的潜意识信赖,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不知书办大人所言何罪?” 陈巧儿抬起头,尽量让声音平稳。穿越以来不断强化的身体让她站得笔直,尽管内心惊涛骇浪,外表却维持着一种不合时宜的镇定。
“呵,还敢狡辩!” 赵书办提高声调,力图在气势上压倒她,“一罪,习练妖术,惑乱人心!你所作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非木匠非铁匠,不是妖术是什么?二罪,败坏人伦,勾引良家女子,致使花七姑忤逆尊长,拒婚抗命!三罪,煽动乡里,聚众…呃…聚众搞那些不明所以的东西!” 他显然对陈巧儿搞的那些“小发明”具体叫什么并不清楚,但不妨碍他扣帽子。
王管家立刻接口,唾沫横飞:“对!妖术!大家想想,他一个猎户之子,何时会摆弄那些机关巧簧?不是山精野鬼附身是什么?定是用了邪法,才让七姑姑娘迷了心窍,连李员外家这样的好亲事都不要了!”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恐惧是最好煽动的情绪,尤其当它与无法理解的事物挂钩时。许多村民看向陈巧儿的眼神更加畏惧和排斥。
“那些只是让干活省力的法子!” 陈巧儿忍不住扬声反驳,“滑轮省力,杠杆撬重物,皆是自然之理,并非妖术!大人若不信,我可当场演示!”
“巧言令色!” 赵书办不耐烦地一挥手,“本吏没空看你耍把戏!尔等村夫野民,懂什么自然之理?分明是托辞!来人,先掌嘴二十,看他还敢不敢诡辩!”
一个衙役模样的汉子狞笑着上前,扬起了厚厚的手掌。
陈巧儿瞳孔一缩,心脏几乎跳出胸腔。物理说服?不,是物理掌嘴!Modern 的思维高速运转,却找不到任何在这种场合下能保护自己的程序正义或人权条款。
“住手!”
一声清叱,如裂帛般穿透喧哗。
人群像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般哗然让开一条通道。花七姑疾步而来,她发髻微乱,呼吸急促,显然是拼命跑来的,脸颊因运动和激动泛着红晕,一双美眸却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七姑!” “她还真敢来!” 人群瞬间炸开。
张衙内的眼睛立刻直了,贪婪地盯着她。李员外也终于放下了茶碗,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
花七姑看也没看高台上的权贵,径直冲到陈巧儿身前,张开双臂,像护崽的母鸡般将她挡在身后,直面那举着手掌的衙役和惊愕的赵书办。
“大人!巧儿无罪!” 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响彻整个广场,“他所做之物,妾身皆可作证,无非是助人砍柴、汲水、制茶更便捷的工具,何来妖术之说?乡邻们,你们其中不少人也用过巧儿改过的镰刀、背篓,可曾感到半分邪气?可曾因此受害?”
人群中有片刻寂静,有些受过恩惠或觉得工具好用的村民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王管家见状急道:“花七姑!你已被他妖法所惑,自然替他说话!你抗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这妖人私相授受,已是伤风败德!还有何颜面在此大放厥词!”
“私相授受?” 花七姑猛地转身,目光如刀般刮过王管家,最终落在李员外和张衙内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我与巧儿两情相悦,发乎情,止乎礼,天地可鉴!比某些人仗势欺人、强逼民女为妾的龌龊心思,不知清白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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