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和苏晚在村委会里翻找档案的时候,窗外的风卷着几片干枯的叶子贴在玻璃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谁在低声叩问。
屋内老旧的日光灯嗡嗡作响,灯管忽明忽暗,投下摇曳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霉味,还夹杂着纸张腐朽的微酸气息。
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触感粗糙如砂纸,李秀兰的名字终于浮现时,林默的手指微微一颤,仿佛那名字带着电流,直抵心口。
“她还活着。”他低声说,语气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记忆,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激起一丝回音。
苏晚靠得更近了些,肩头几乎贴上他的手臂,目光落在那行褪色的墨迹上:“生于1927年……已经快一百岁了吧?”她的呼吸拂过纸面,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颤动。
“如果她还记得她儿子……”林默没有说完,但他心里清楚,岁月对人太残忍,尤其对一位失去了孩子的母亲——那种痛,不是遗忘能抹去的,而是被时间一层层冰封,深埋于心底。
他们走出村委会,村庄静得出奇,连脚步声都显得突兀。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短促而孤寂,在空旷的夜里荡开。
天边是灰蒙蒙的一片,云层低垂,像极了那天林默投影中看到的长津湖天空——阴冷、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寒意顺着衣领钻入脊背,林默下意识地裹紧外套。
“她住在村东头的老房子里。”苏晚看着地图上的标注,指尖划过屏幕,留下一道模糊的痕迹,“要不要现在就去?”
林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走吧。”
老房子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破败。
墙角爬满了枯藤,枝蔓如干涸的血管攀附在斑驳的墙面上;门板早已斑驳脱落,露出朽烂的木芯,踩上去会发出“吱呀”的呻吟。
门口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老人穿着一件旧棉袄,布料磨得发亮,手里握着一根拐杖,眼神有些涣散,望着远方,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身影。
“您是李秀兰吗?”林默上前一步,声音尽量放轻,像是怕惊碎一片薄冰。
老人缓缓抬头,目光停在林默脸上,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风掠过耳际,吹动她稀疏的白发。
“我是来看您孙子的。”林默补充道。
“孙子?”老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茫然的笑容,嘴角牵动,像在回忆某个遥远的画面,“我孙子啊……长得真高……”
她的语调温柔,仿佛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孩子就在眼前,伸手可触。
可她的记忆就像一张被风吹破的纸,碎片散落,无法拼凑。
林默和苏晚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听村里老人说起李长顺的故事。
石面冰冷,透过裤料渗入肌肤,夜露悄然凝结在草叶尖上。
“当年他是全村唯一参军的人,走得时候娘哭红了眼。回来的是封信,再后来连信都没了。”
林默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指尖抚过纸页,上面记录着他从投影中看到的画面:李长顺站在冰天雪地中,嘴唇冻得发紫,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白雾,眼中却透着光,像雪原尽头不灭的星火。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给娘捎个平安信。”
那一夜,林默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战场。
风雪如刀,刮过脸颊带来刺骨的痛感;天地间一片混沌,唯有脚下的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站在一处高地边缘,看见几个身影在雪地里缓缓移动,每一步都像在泥泞中挣扎。
其中一个战士转过脸来,正是李长顺。
“你来了。”李长顺的声音低沉却清晰,穿透风雪而来。
林默点点头,喉咙发紧,仿佛被冰雪堵住。
“我答应过娘,要给她写信。可我一次也没写成。”
“我知道。”林默说,声音沙哑。
“你能替我去看看她吗?”李长顺望着他,目光坚定而恳切,“告诉她,我没有逃,我一直守在那里。”
话音刚落,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风停了,雪也停了,连心跳声都仿佛被冻结。
天地之间只剩两人,隔着时间的鸿沟,彼此凝望。
——砰!
一声闷响在脑中炸开,林默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睡衣。
窗外夜色浓重,街灯透过窗帘缝隙,在墙上投下一抹昏黄的光痕。
床头的怀表静静躺着,表链竟微微颤动,仿佛有心跳从中传来。
突然,“咔”的一声轻响,表盖自行弹开——一道淡蓝色的微光自内部溢出,一片透明如冰晶般的碎片缓缓升起,悬停在空中,上面刻着一行字:
“请给娘捎个平安信。”
他怔住了。
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幻觉,也不是简单的回忆重现。
这是真实的历史,是那些未曾说完的话、未完的心愿,在穿越时空后,找到了愿意倾听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心愿碎片取出,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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