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展厅的角落,静静看着赵秀兰在展柜前驻足。
阳光透过高窗斜斜洒落,在那些旧物上投下斑驳光影,像时间轻轻踩过的脚印。
铁皮铅笔盒泛着哑光,课本边缘卷曲泛黄,木陀螺上的裂痕如干涸的河床,而那张写着“会唱歌的陀螺”的纸条,在玻璃下微微反光,仿佛字迹仍在呼吸。
空气里浮动着尘埃与老木头混合的气息,微弱却熟悉,像是从童年记忆深处飘来的味道。
赵秀兰的手掌轻轻贴在展柜玻璃上,指尖微微颤抖,掌心传来冰凉而坚硬的触感。
她的眼圈已经红了,声音却很轻:“小时候我不懂,为什么爸爸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别人家的孩子还能盼着爹回来,我连盼头都没有。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他早就给我留下过念想。”
林默没说话,只是走过去,将一本修复好的笔记本递到她手中。
就在递出的瞬间,他衣袋里的怀表忽然轻轻一跳,像心跳漏了一拍——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
“这是赵大勇写的。”他说,“里面夹着一张你小时候的照片。”
赵秀兰接过本子,指尖摩挲着封皮粗糙的纹理,翻开几页,忽然笑了:“这是我六岁生日那天照的,爸说我要是识字了,就把故事讲给我听……”
她笑得很温柔,却也哭得很痛快。
泪水滚落,滴在泛黄的纸页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像一朵悄然绽放的花。
林默站在一旁,看着她的泪水落在书页边缘,忽然感到胸口一阵震动。
怀表动了。
他低头看去,衣襟下隐约透出一丝蓝光,像是从心脏的位置缓缓扩散出来,微弱却坚定。
那光并不刺眼,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静谧感,如同深夜里未熄的烛火,温柔地照亮一段被遗忘的路。
苏晚正举着相机拍摄这一幕,镜头里恰好捕捉到了那抹奇异的光芒。
快门声清脆响起,定格了这一刻的光影交错。
“你的怀表……白天也能发光?”她放下相机,眉头微蹙,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这光……是不是和你说的‘投影’有关?”
林默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可能是……它感应到了什么吧。”
他没有解释更多。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巧合。
展厅外,人群渐渐散去。
春风拂过台阶,卷起几片枯叶,擦过鞋尖又飘远。
林默与苏晚并肩走下石阶,谁都没有先开口。
直到身后展馆的大门缓缓合上,那束斜照进来的阳光终于消失。
林默眨了眨眼,仿佛从一段旧梦中醒来。
“你觉得,这个展览能打动多少人?”苏晚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默望向远处的天际线,城市高楼林立,车流如织。
阳光明媚,街道上人流涌动,仿佛一切都那么平静。
可他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雪夜的画面——赵大勇蹲在战壕边,用冻僵的手指削着一块木头,嘴里说着“等我回来就教你玩”。
寒风呼啸,枪声零星,他的手指早已失去知觉,可动作依旧缓慢而专注。
那一声号角响起时,他甚至没有回头。
“也许不是所有人都记得这段历史。”林默低声说,“但我们至少可以让他们知道,有人曾经为他们拼尽了一切。”
苏晚看着他,眼神中多了一份敬意。
她突然觉得,林默变了。
不是变得健谈或者外向,而是内心多了某种力量,一种看不见却能感受到的坚定,像地下暗流,沉默却不可阻挡。
回办公室的路上,林默打开了手机,点开了那段视频资料。
是他最近一次投影记录:雪地中的一支小队,沉默前行;号角声响起,赵大勇握紧枪杆,转身冲入战场。
画面里风雪扑面,耳畔似有呜咽的北风与沉重的脚步声回响。
那一刻,他没回头。
那一声号角,成了他人生的终章。
林默把这段视频存进了纪录片《幽灵见证者》第二集的素材库中。
赵大勇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他的旅程,也远未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林默几乎把自己锁在了剪辑室里。
赵大勇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个雪夜中蹲在战壕边削木陀螺的男人,那个听到冲锋号角毫不犹豫冲进战场的父亲。
他不是神明般的英雄,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牵挂也有软肋的普通人。
林默翻出投影记录中的片段,重新整理素材。
他将赵大勇在战场上削陀螺的画面与赵秀兰讲述童年回忆的录音交织在一起,画面从风雪交加的战场缓缓切换到阳光洒落的展厅,再转到赵秀兰轻抚展柜玻璃的指尖。
音乐是他特意挑选的,一段低沉却温柔的钢琴旋律,像是父女之间未曾说出口的对话。
他调整了画面色调,让战争场景冷冽如冰,而现实片段则温暖如春。
他知道,这不是单纯的纪实,而是用情感去触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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