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当天,阳光透过会议中心的玻璃穹顶洒在舞台中央,光斑如金箔般跳跃在地面,映得铜牌边缘泛起微光。
空气中浮动着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旋转,仿佛时间本身也被照亮。
林默站在后台,指尖触到那封泛黄家书复制品粗糙的纸面,微微发颤;信纸边缘已有些卷曲,像被无数双手摩挲过无数次。
他另一只手轻轻抚过胸前口袋里的怀表,金属外壳冰凉而沉实,弹孔边缘的毛刺仍清晰可感。
台下座无虚席,有学生、有老兵、有家属,还有无数曾因那部纪录片而感动落泪的观众。
座椅皮革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远处传来低语与翻动节目单的窸窣。
忽然,一阵清亮的报幕声划破寂静:“接下来,有请本次纪念活动特别嘉宾——文物修复师林默先生,为我们讲述一位志愿军战士的故事。”
掌声如潮水涌来,带着体温与期待。
林默迈步走上台,聚光灯灼热地打在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在展板上微微晃动。
他的目光穿过强光,落在前排轮椅上时心头一震——陈德昌来了。
老人身着旧式军装,布料虽已洗得发白,肩章却擦得锃亮;勋章碰撞时发出细碎叮当声,如同遥远战场上的回响。
王秀兰推着他,指尖轻拍父亲手背,掌心传来的温度让老人僵硬的手指稍稍舒展。
林默站定,环视全场。
没有稿子,只有一颗跳动的心,在胸腔里撞击出沉稳节拍。
“你们知道王铁柱是谁吗?”他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空气落入每个人耳中,“他在1950年冬天,写了一封信,寄给母亲,说等仗打完就回去给她做一碗热腾腾的担担面……”
他缓缓讲述了那个夜晚:坑道深处,煤油灯摇曳着昏黄火光,映照出王铁柱冻得通红的脸颊和皴裂的嘴唇。
笔尖划过信纸沙沙作响,像雪粒落在铁皮屋顶。
他说到了战事激烈后那碗面终究没能端到母亲面前;讲到了王桂花如何守着一封遗物,几十年如一日等待一个能带她亲人回家的人。
他说到了那些雪夜中坚守阵地的身影——寒风呼啸刮过山脊,枪管结满霜花,战士们哈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附在帽檐;说到了战友之间那份生死相托的情谊——有人把最后一块干粮塞进别人嘴里,有人用身体为伤员挡住炮火;更说到了如今这枚铜牌背后的意义——它不只是编号,它是名字,是人,是一个个真实存在过的、爱过也被爱着的生命。
“我们总以为历史很远,”林默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但当你看见一碗冷掉的面,一封信未寄出的家书,你会发现,他们从未离开。”
现场一片静默,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抽泣与叹息。
有人抹泪,指尖沾湿了口罩边缘;有人低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手表;更多人举起手机,闪光灯此起彼伏,试图将这一刻永远定格。
而在前排,陈德昌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水,顺着深陷的皱纹缓缓流下。
就在此时,音响中传出一段沙哑却坚定的声音,伴随着电流杂音与风雪背景音——那是前线通讯员小赵留下的战地广播录音:“这里是松骨峰阵地……我们还能坚持!”
老人浑身一震,仿佛被电流击中。
他颤抖地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喃喃自语:“小赵……你还活着?”
王秀兰轻轻握住父亲的手,柔声道:“爸,他们都活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春风拂过冻土,唤醒沉睡的记忆。
与此同时,人群角落站着一个身影——张远航。
他帽檐压得很低,藏不住苍白的脸色。
他曾试图篡改抗美援朝历史资料以博取学术声望,却在林默与苏晚的努力下被揭发。
此刻他默默听着演讲,当林默念出“王铁柱”三个字时,他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那正是他曾试图抹去的名字之一。
最终,他转身离去。
没人挽留,也没人看他一眼。
走出会场大门时,一阵风吹落了他口袋里的论文草稿,纸页上“重构战争叙事”几个字被雨水迅速晕染开来,墨迹模糊,如同被时光冲刷的历史真相。
记者散去后,夜色已深。
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庆典。
林默独自走到会场外,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初春的寒意,钻进衣领,激起一阵细微战栗。
不远处传来江水拍岸的轻响,混着远处车流的嗡鸣。
苏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棉质外套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发丝掠过脸颊。
两人并肩而行,走向江边。
江水静静流淌,映照着两岸高楼的灯火,波光粼粼,宛如流动的星河。
城市依旧喧嚣,仿佛一切未曾改变。
苏晚看着他,轻声问:“你还觉得历史离我们很远吗?”
林默望着远方,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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