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盯着投影仪的屏幕,将那段关于周文斌铜哨的影像反复回放。
画面定格在他胸前那块微微晃动的布条上——泛黄的棉布边缘已磨损成絮状,在模拟光影下轻轻颤动,仿佛还沾着七十年前松骨峰的雪粒。
耳机里传来AI重建系统低沉的电流声,夹杂着风雪呼啸与断续的无线电杂音,像从地底渗出的呜咽。
晨光透过修复室的玻璃窗斜切进来,落在桌角那枚带弹孔的怀表上,金属表面折射出细碎金芒,如同为这段尘封的历史镀上了一层流动的薄金。
林默伸手轻触表壳,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而投影中突然闪过的火光却灼得他瞳孔微缩。
“张……”
那个字迹模糊而微弱,几乎要被时间抹去,但它确确实实地存在过——墨色在信纸纤维间晕染开来,像一滴凝固的血。
林默的心跳快了几分,手指迅速翻动着爷爷留下的日记本。
泛黄的纸页发出干燥的脆响,一页页滑过时扬起细微尘埃,在光柱中旋舞如星屑。
直到他在某一页停住——那是1950年冬的记录:
“七连通信兵张志刚,牺牲于松骨峰阻击战。”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灵魂。
舌尖抵住上颚时,竟尝到一丝铁锈味——是他不自觉咬破了口腔内壁。
张志刚?
这个名字没有出现在之前的烈士名录里。
林默立刻打开电脑,调出苏晚之前整理的抗美援朝阵亡战士名单,在“七连”词条下细细查找。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修复室里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叩击在历史的缝隙之上。
果然,苏晚也在同一时间发来消息:
【查到了,张志刚是七连最后一位未被确认遗骸的战士。
他的档案非常简略,只有入伍信息和一份阵亡通知,家属栏写着‘未婚’。
但根据一些老战友的回忆,他参军前曾短暂成婚,孩子出生后便再无音讯……】
林默怔住了。未婚?可那封信呢?是谁写给谁的?
他忽然想起投影中看到的那个画面——张志刚躺在雪地里,手中紧握着一封信。
冻土吸走了体温,他的五指却仍死死扣住信封边缘,指节呈现出青紫色的僵硬弧度。
那不是家书吗?
如果他已经牺牲多年,为何还会有这样一封未送出的信?
他把截图放大,再次凝视那封信的边缘。
隐约能看到一角红印,似乎是印章的痕迹——朱砂在低温下龟裂成蛛网状纹路,却又被某种温热液体短暂浸润过,留下深浅不一的晕痕。
林默拨通了苏晚的电话:“我需要更多关于张志刚的信息。尤其是他参军前的家庭情况。”
“好,我会联系地方志办和民间口述历史协会。”苏晚的声音依旧冷静而坚定,“另外,我觉得你可以找找李桂花和王桂花。她们可能还记得些老人讲过的旧事。”
林默点头,挂断电话后立即联系了两位老人。
李桂花接到电话时正在厨房做饭,锅铲刮过铁锅的刺啦声透过听筒传来,混着油烟机轰鸣。
“没听说过这名字。”她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们那时候都管长官叫同志,姓什么也记不太清。”
王桂花那边则沉默了几秒。
她低声道:“等等,我好像……听堂叔提过一个人。姓张的军官,走的时候留下一封信,说是等孩子长大以后再给他看。但后来那封信……烧掉了。”
“烧掉了?”林默一愣,“为什么?”
“堂叔说那封信是个祸根,不能留。当时村里风声太紧,怕惹麻烦。”王桂花语气有些迟疑,“不过……那封信的内容,好像是写给他孩子的。”
林默心头猛地一震。孩子?
难道那位未曾登记的家属,其实真的存在?
他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耳畔残留着通话结束后的忙音,而脑海中浮现出投影中张志刚的画面:雪夜、火光、冲锋号声混杂在风雪中,铜哨尖锐的鸣响划破寂静,又瞬间被爆炸吞没。
那个年轻的士兵倒下前,还在用尽最后力气保护那封信。
“请转交给我未见过面的孩子。”
这是张志刚的遗愿。
而那个孩子,至今仍未被找到。
第二天清晨,林默再次踏入博物馆修复室。
昨夜的疑问仍盘旋心头,他翻开爷爷笔记本的夹层,指尖忽然触到一张泛黄的照片——纸质粗糙,边缘卷曲,轻轻一碰便簌簌落灰。
照片背面有几行潦草的字迹:
“七连·张志刚与妻合影,摄于1949年秋。”
画中女子面容温婉,眉眼间带着几分羞涩,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林默的手指抚过相纸,仿佛能感受到布料柔软的褶皱与婴儿呼吸带来的轻微起伏。
他连忙将照片扫描进电脑,启动面部识别程序。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晚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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