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断裂的号角余音未散,林默的指尖还残留着夜风的凉意。
他低头看了眼怀表,表盖内侧新刻的“松骨峰”字样在月光下泛着暖黄,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掌心发痒。
次日清晨,文物库房的门刚推开,林默的白手套已经戴好了。
新到的战地地图裹在褪色的油布里,边角沾着暗褐色的土——他用放大镜凑近,能看见土粒里混着极细的草屑,该是朝鲜半岛的秋草。
“小默,这批是从丹东老仓库清出来的。”保管员老王搓着手,“说是当年志愿军后勤处的物资箱,压了七十多年。”
林默点头,指尖顺着油布褶皱掀开,第一幅地图便让他屏住了呼吸。
泛黄的纸页边缘有焦痕,显然挨过炮火。
地图中央用红笔圈着“高地X”,字迹潦草却有力,旁边批注:“扼守3号公路咽喉,敌必争。”他翻遍随行的文物清单,“高地X”三个字像块突兀的补丁,在“松骨峰”“长津湖”这些熟悉的地名里格格不入。
“老王,有同期战史资料吗?”林默的声音发紧。
“战史?”老王挠头,“我记得军科院出的《抗美援朝战争史》里,这一带主要记录的是松骨峰阻击战。高地X...没听说过。”
林默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有些仗,史书没写全。”怀表在口袋里轻轻一震,像有人隔着布料戳了他一下。
扫描室的蓝光里,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高地X”坐标。
鼠标悬在“归档”键上,突然顿住——地图边缘有道极浅的折痕,展开后露出半行小字:“1950.11.25 赵大勇标”。
“苏晚,能来扫描室吗?”他摸出手机,指腹蹭过怀表表盖,“可能有新故事。”
两小时后,苏晚的马丁靴“噔噔”踏进门。
她肩上还挂着摄像机,发梢沾着晨露:“刚拍了社区老兵的采访,你说的‘高地X’?”
林默把电脑转向她。
苏晚的瞳孔骤然缩紧,指尖几乎要贴上屏幕:“我爸当年整理战报时提过,美军有份未公开的作战日志,总说‘X高地的中国军队像钉子’。但我们找了三年,军方说没对应记录。”
“刘子阳!”她突然提高声音,对着手机喊,“立刻查丹东档案馆,找1950年11月25日前后的后勤调令,关键词‘赵大勇’!”
电话那头传来翻纸声:“我这就去,半小时给你消息。”
下午三点,刘子阳的语音轰炸了群聊:“找到了!1950年11月23日,27军某部三营七连连长赵大勇,率部执行‘X任务’,战报备注‘全员失联’。”
苏晚“啪”地合上摄像机:“走,去坐标点。”
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了七个小时。
林默望着车窗外渐次退去的城市灯火,怀里抱着那幅破损的地图。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车窗,他突然想起投影里松骨峰的雪——这里的风,似乎带着相似的冷冽。
“到了。”刘子阳指着导航,“坐标偏差不超过三百米。”
暮色里的山包像颗被啃过的馒头,裸露的岩石上有道半人高的掩体残壁。
苏晚蹲下身,指尖划过石缝里的铁锈:“这是机枪架的固定槽,口径7.92毫米,和志愿军的捷克式轻机枪吻合。”
林默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声。
他摸出考古铲,在掩体后方半米处撬动——铲头碰到硬物的瞬间,金属刮擦声让三人同时屏住呼吸。
一枚军牌裹着泥块被挖出来。
林默用毛刷轻轻扫去浮土,“赵大勇”三个字在残阳里泛着暗黄,背面刻着:“高地X守备连长,1950.11.25”。
苏晚的摄像机在发抖。
刘子阳摸出相机连拍,镜头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小默,你爷爷说的‘没写全的仗’,就是这个。”
夜来得很快。
林默裹着冲锋衣坐在掩体残壁上,军牌在掌心里焐得发烫。
怀表突然烫得他一缩手——表盖“咔嗒”弹开,内侧的刻痕不再是日期,而是道模糊的山形。
月光漫过他的手背。
当指尖再次触到军牌时,眼前的山包突然扭曲了。
风雪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默踉跄着扶住什么,掌心触到粗粝的冻土——是战壕。
“二班守左翼!王栓子,把最后半箱手榴弹给我!”
沙哑的吼声穿透风雪。
林默抬头,看见个穿薄棉衣的战士,眉毛上结着冰碴,正把最后一挺机枪架上掩体。
他胸前的军牌闪了下——和林默掌中的那枚一模一样。
“连长!敌人又上来了!”
赵大勇抄起颗手榴弹,拉环在牙齿间一磕:“七连的兵,阵地在人在!小高,你记着,要是老子没了,把这地图塞给师部...高地X不能白守!”
林默这才看见,赵大勇怀里紧揣着幅地图——和他白天整理的那幅,连焦痕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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