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的留言纸被晚风掀起时,林默正弯腰去接。
指尖刚碰到那张皱巴巴的纸角,后颈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林老师,周老师电话。赵晓菲举着手机,屏幕亮着周晓明三个字,他说资料比对有进展了。
林默的呼吸顿了顿。
这半个月他每天往档案馆跑,把张文清那封带血渍的家书复印件、照片里左眉骨的痦子、信中提到三排七班的细节,全都拆成碎片交给周晓明。
此刻手机在掌心震动,像揣着颗小炸弹。
林默,你过来。周晓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背景是翻动纸张的簌簌声,来我办公室,带好张文清的照片。
博物馆到档案馆的两站路,林默走得比往常快一倍。
秋风吹得银杏叶扑簌簌落,他却觉得后背发烫——那是怀表在口袋里贴着皮肤,像块被捂热的炭。
周晓明的办公室堆着半人高的档案盒,最上面的一本摊开着,泛黄的纸页边缘打着卷。
林默凑近时,看见照片里那个穿军装的青年,左眉骨的痦子和展柜里的那张旧照严丝合缝。
张有财,1929年生,河北保定人。周晓明用红笔在档案上画了道线,1950年10月入朝,隶属38军112师335团一营通讯班。
飞虎山阻击战当天,他负责从前线往团部传捷报,中途遭敌机扫射......
后面的话林默听不太清了。
他盯着档案里牺牲时间:1950年12月5日那行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照片里的张有财比展柜那张更年轻,军帽下露出半寸发梢,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
这是他入伍前的登记表。周晓明递来一张薄纸,家属栏写着母亲王桂兰,保定清苑县东马庄村
林默的手指抚过王桂兰三个字,突然想起投影里那个画面——张文清(不,现在该叫张有财)趴在雪地里写家书,钢笔尖戳破信纸:娘,等打完仗,我给您带上海的雪花膏......
我要联系烈士陵园。林默把档案小心收进文件夹,他们有个无名烈士三号墓,埋的是飞虎山战役的通讯兵。
烈士陵园管理处的王主任起初皱着眉翻资料。不是我们不想改。他推了推眼镜,无名烈士墓立了三十年,突然更名......
林默打开笔记本电脑,播放投影里截取的画面:雪地里的通讯兵趴在石头后发报,冻得发紫的手指在电键上跳跃;还有那封家书的特写,党员必须守住几个字力透纸背。
他叫张有财,21岁。林默的声音发颤,牺牲前最后一句话是告诉营长,阵地还在
王主任的手指停在暂停的画面上。
林默看见他喉结动了动,镜片后的眼睛慢慢红了。我让人查当年的掩埋记录。他抓起电话,如果能对上时间地点......
三天后,王主任的电话打过来时,林默正在和苏晚商量展览方案。对上了。王主任的声音带着鼻音,三号墓的骨殖里有弹片,和张有财牺牲时的伤情记录吻合。
苏晚的笔地掉在桌上。
她扑过来抢过手机,听见王主任说下周三立碑,你们能来吗,眼眶瞬间湿了。
信仰之墙·第三季的策划会开得很热闹。
李红梅举着卡纸跑进来:我设计了飞虎山展区的背景板,用雪和弹孔做底纹!赵晓菲抱着一摞拓片:墓碑拓好了,张有财烈士之墓这几个字,我让刻碑师傅用了他家书里的笔锋。
苏晚站在白板前画展柜布局:复刻党旗放中间,旁边是家书复印件和战场模拟场景——用全息投影做雪地,再配张有财发报的剪影。她转身看向林默,眼睛亮得像星子,对了,留言墙要加宽,我让摄像组拍了东马庄村的王奶奶,她现在住在养老院,能录段视频吗?
林默点头时,怀表在口袋里轻轻发烫。
他摸出来,表盖内侧的红光比上次更柔和,像团裹了棉絮的火。
展览开幕那天,博物馆大厅的水晶灯把飞虎山展区照得通亮。
张有财的复刻党旗垂在展柜中央,金线绣的镰刀锤头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旁边的全息投影里,雪粒子簌簌落下,一个穿军装的青年趴在石头后,手指在电键上跳动——那是林默找特效团队根据投影画面还原的。
人群里突然响起抽噎声。
林默转头,看见王主任扶着位白发老太太站在展柜前。有财他......老太太颤巍巍抬起手,隔着玻璃碰了碰投影里的青年,这眉眼,和他爹一个模子刻的。
苏晚的摄像机对准老太太时,林默注意到角落有个穿军装的年轻人。
他肩章上的星徽闪着光,站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有财的照片。
直到闭馆铃响,年轻人还没动。
林默收拾资料时,听见身后传来的一声——是军靴跟相碰的声音。
年轻人转身,军帽下的脸很年轻,嘴角却抿得很紧。
我是21集团军的侦察兵。他抬手敬礼,动作标准得像刻出来的,小时候听爷爷说,飞虎山的通讯兵用身体当导线,把捷报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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