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新建王宫的深处,一间名为静安司的院落,是王朝一处核心的枢纽。这里的灯火,昼夜都亮着。无数情报通过飞鸽快马和秘密商路汇集于此,经过处理,最终化为简要的文书,呈送到汉王刘澈的案前。
书房内,地龙烧的温暖如春,驱散了冬日的寒意。刘澈一袭玄色常服,正与丞相陈知远、大将军张虔裕二人,围在一座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之上,是广阔的中原与河北。
“王上,”陈知远手执一根细长的竹竿,点在沙盘上代表黄河渡口的一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振奋:“开平四年,朱温,在三垂岗败给了晋王李存勖。这一战,梁军损失了数万兵马,实力大减。朱温战败后,非但不收敛,反而在冬天强征民夫,想在开春之后,再起倾国之兵,与李存勖决一死战。他的做法让中原民怨四起,盗匪横行。”
“而晋王李存勖,虽然打赢了,但部下也都很疲惫。而且他这个人有些骄狂,喜欢享乐,得胜之后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在军中大肆封赏,饮酒作乐,给了朱温喘息的机会。”
张虔裕听完,眉头微皱,上前一步,指着沙盘上的另一处:“丞相说的没错。但据我军中斥候在淮北探查的消息,李存勖这个人,治军很严,他手下的银枪效节都更是精锐,战力比我们江南的兵要强很多。要是朱梁和晋人分出了胜负,不管谁赢,一旦挥师南下,我大汉……”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刘澈静静的听着,手指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很平静。
“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不过在我看来,这正是我大汉立国后,迎来的一个黄金时期。”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那片纷乱的北方棋局,眼神冷静。
两人都知道,中原的战事会不断消耗朱温和李存勖两个势力的国力。谁想彻底吃掉对方,都得付出血的代价,这个过程,短则三五年,长则七八年。
“而这段时间,”刘澈的声音很坚定,“就是我大汉稳固南方,积蓄力量,上天赐予的机会!”
他转过身,对陈知远与张虔裕下达了明确的指令:
“传孤的命令。首先,静安司立刻调整重心,在中原和河北的人手,从渗透转为潜伏。不用再追求刺探军情,首要任务是让他们活下去,静静的看着,静静的记着。孤要知道朱温和李存勖的每一场胜败,每一次消耗。”
“接着,命大将军张虔裕坐镇西都洪州,继续推行新军操典。那两万江西新军是我们的根本。我不要他们立刻上战场,我要他们用一到两年的时间,不但要学会队列阵法,更要学会识字明理。我要他们成为一支真正有思想的军队!”
“最后,文粥你以建康为中心,将均田、新税、法治这三项政令,不打折扣的推行到江淮十三州的每一个角落!把新投降的六万淮南兵卒全都消化掉,让他们做农民、做工人,或者编入屯垦营,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我大汉的子民!”
“我大汉的国策,便是高筑墙,广积粮”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王位已定,那便是——固江南,观其变,待天时!”
一番话,为这个新王朝定下了未来几年的方向。
建康书房里的这场谈话,决定了天下未来几年的走向。而在千里之外,长江中游的江陵府,另一场密议也在进行着。
荆南,江陵府。节度使衙署。
割据此地的南平王高季兴,正坐立不安。他的面前摊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但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东面那片刚刚被标记为“汉”的疆域。
“完了……全完了……”高季兴面色惨白,喃喃自语。他手里攥着一份情报,是商人从广陵带回来的,上面详细描述了和州城下,徐温的十万大军如何一战就崩溃了。
高季兴出身小吏,为人精明,很会在乱世里求生。他占据的荆南只有三州之地,东面是强大的淮南,西面是富庶的前蜀,北面是虎视眈眈的后梁。他靠着左右逢源,在几大势力之间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小王国。
他最大的靠山就是东面的淮南。他年年向徐温上贡,说话恭敬,换取东线的安宁。他甚至还挑拨过徐温和江西刘澈的关系,希望他们斗起来,自己好坐收渔利。
但他没想到,这场他以为会打上好几年的仗,会结束的这么快。淮南的徐温,居然就这么被江西的刘澈给吞并了。
如今,汉王刘澈占了整个江淮,手下兵马数十万,疆域从长江上游的夔州一直延伸到入海口,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沿江势力。而他小小的荆南,就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已经能想到,用不了多久,那支刚刚打败了淮南军的汉国水师,就会顺江而上,兵临他的江陵城下。
“王上,现在必须赶快做决定了!”阶下,他的心腹谋士梁震,也是满脸焦急。
“决定?怎么决定?”高季兴苦笑一声,“向西,投靠王建?蜀道难行,王建早就盯着我江陵了,这等于是引狼入室。向北,找朱温求救?朱温刚打败仗,自己都顾不过来,远水救不了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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