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上的迷雾仿佛凝固的灰浆,将光线和声音都吞噬殆尽。杨延德搀扶着杨延昭,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阿沅手持短弓,警惕地走在最后,那双淡银色的眸子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光,不断扫视着两侧如同鬼影般矗立的石林和深不见底的裂隙。
方才遭遇的土着袭击和虫潮,虽然被他们联手击退,但也让三人的状态雪上加霜。杨延德肋下的伤口血流不止,脸色苍白得吓人。杨延昭腿伤恶化,几乎无法独立行走。就连阿沅,气息也比之前急促了几分,连续施展神妙箭术对她的消耗显然不小。
“必须……尽快找个地方……处理伤口。”杨延德喘着粗气,声音嘶哑,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
阿沅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古道前方:“再坚持一下,前方似乎有个废弃的驿站遗迹,或许可以暂避。”
果然,前行不过百余步,迷雾中隐约出现了一片坍塌的建筑轮廓。残垣断壁间,还能看到一些朽烂的木柱和破碎的瓦砾,显示着这里曾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三人小心翼翼地进入这片废墟,找了一间相对完好的、只剩三面墙的破屋角落停下。杨延德再也支撑不住,靠着断墙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沫。杨延昭也瘫坐在他身旁,脸色灰败。
阿沅迅速检查了一下杨延德的伤势,眉头紧锁。她取出银针,手法娴熟地封住他肋部几处大穴,暂时减缓血流,又敷上特效的金疮药。但伤口太深,失血过多,并非简单处理就能痊愈。
“我需要干净的水清洗伤口。”阿沅站起身,目光扫过废墟,“你们在此等候,不要出声,我很快回来。”
说完,她身影一晃,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迷雾之中。
破屋内,只剩下杨延德和杨延昭兄弟二人。沉重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五哥……你怎么样?”杨延昭看着兄长惨白的脸,声音带着哭腔。
“死……死不了……”杨延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妈的……这次……真是栽大了……七郎也不知道……”
提到杨延,两人的心情都更加沉重。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从破屋另一侧的残垣后传来!
有人!
杨延德瞬间绷紧了神经,强忍剧痛,抓起了身边的熟铜棍。杨延昭也屏住呼吸,紧张地望了过去。
难道还有土着埋伏?或是“夜枭”的杀手追来了?
然而,接下来传入耳中的,却是一个压得极低、带着某种地方口音的、略显耳熟的男人声音:
“……确认了吗?真是……杨七郎?”
杨延德和杨延昭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
紧接着,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带着谄媚和肯定:
“千真万确!刘都头!小的亲眼所见,虽然隔得远,但他那杆枪,还有那身破烂战袄,绝不会错!他被那怪鸟抓走,往涧里去了!”
刘都头?!!
杨延德脑海中如同惊雷炸响!他想起来了!这是潘仁美麾下,一个名叫刘继的步军都头!一个平日里看似憨厚、对他们杨家也还算客气的军官!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他早就知道七郎在黑风山,甚至……可能在暗中监视?!
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瞬间从两人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内奸!军中真的有内奸!而且就在潘仁美的麾下!
“哼!算那小子命大,居然被‘星宫’的人截了胡!”那被称为刘都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和忌惮,“不过,坠龙涧那地方,有死无生!他进去了也别想活着出来!我们的任务,是确保杨家其他人,尤其是杨业那几个儿子,一个都不能活着回到汴京!”
确保杨家其他人一个都不能活着回去!
这话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杨延德和杨延昭的心脏!愤怒、背叛、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杨延德死死攥着熟铜棍,指甲几乎嵌进棍身,牙龈咬得咯咯作响,才强忍着没有立刻冲出去拼命!
杨延昭更是浑身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心!竟然是他们一直以为的同袍!是一直以来并肩作战的“自己人”!
“都头,那我们现在……”尖细声音请示道。
“杨家老大、老三估计已经折在金沙滩了。老四、老八下落不明。现在只剩下杨五和杨六,还有那个碍事的影卫。”刘都头的声音变得阴狠,“他们肯定也往坠龙涧这边来了,说不定就在附近!给我仔细搜!找到格杀勿论!潘帅有令,此事若成,你我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是!”
脚步声开始分散,显然对方不止两人,正在废墟中展开搜索!
破屋角落里的杨延德和杨延昭,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们现在一个重伤濒危,一个腿脚不便,如何是这些早有准备、心狠手辣的内奸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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