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砸碎了房间里所有的镜子。
但那个冰冷的笑容,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我开始在深夜听到更清晰的低语,不再是歌声,而是直接在我意识中响起。
“来……回来……”
“深渊……需要新的眼睛……”
我试图用酒精和药物麻痹自己,却只能让幻听和幻觉更加严重。
墙上那些资料中的图案,开始扭曲、蠕动,变成触须和眼睛的形状。
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
最后,我买了一张船票,目的地是离那片“沉默之地”最近的港口。
站在船舷边,看着下方墨黑色的海水,我竟感到一丝病态的平静。
海风中,那歌声前所未有地清晰,带着回家的呼唤。
我翻过栏杆,跃入冰冷的海水。
下沉的过程中,我仿佛看到深渊深处,亮起了无数双幽蓝的眼睛。
它们……在迎接我。
镜子碎裂的巨响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尖锐的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上那些映照出扭曲光影的碎片。那个冰冷的、不属于我的笑容,仿佛烙印在了每一块碎片里,无论我看向哪里,都能看到那抹诡异的弧度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砸碎镜子是徒劳的。那个笑容,早已穿透了视网膜,深深地刻进了我的大脑皮层,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它不再仅仅是视觉的幻象,它开始扭曲我的感知,侵蚀我的神智。
白天,我还能勉强维持一丝清醒,用疯狂的工作和搜集资料来麻痹自己。但一到夜晚,当世界沉寂下来,另一种更加恐怖的东西便如期而至。
不再是遥远飘渺的歌声,而是……低语。
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的、清晰的、冰冷的低语。
“来……”
声音沙哑、空洞,像是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带着海水深处的回响。
“回来……”
“回到……深渊……”
“这里……才是……归宿……”
“需要……新的眼睛……看……”
“看……外面的世界……”
这些低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思维,撕扯着我最后的理智。我试图用高浓度的酒精灌醉自己,吞下大把的安眠药,但药物带来的昏沉非但不能驱散它们,反而让幻觉变得更加真实、更加骇人。我时常在醉醺醺的状态下,看到墙上贴着的那些资料、海图、古老插图上的线条开始扭曲、蠕动,像活过来的黑色细虫,爬满墙壁,最终汇聚成无数挥舞的触须和布满血丝的、巨大的眼球图案,冷冷地凝视着我。
我知道,我完了。我的大脑,我的灵魂,正在被那个来自深渊的存在同化、侵蚀。我就像那些档案记录里的幸存者一样,正在一步步滑向疯狂的深渊,最终成为它低语的一部分。
绝望像黑色的潮水,淹没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念头。一个清晰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点亮的灯塔,指引了我。
回去。
回到那片海。
既然无法摆脱,既然注定要成为它的一部分,那么,至少……让我选择结局。
我卖掉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买了一张前往距离那片“沉默之地”坐标最近的、一个偏僻渔港的单程船票。没有告诉任何人,像一缕游魂,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个令我窒息的城市。
再一次站在颠簸的甲板上,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这一次,没有科研任务,没有队友,只有我一个人,和一个明确的、疯狂的终点。货轮破开灰绿色的海浪,驶向茫茫大洋。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船舱里,裹着毯子,听着那在脑中越来越清晰的低语和歌声,它们不再带来恐惧,反而有一种诡异的、令人安心的熟悉感,如同母亲的摇篮曲。
几天后,货轮抵达了那个荒凉的小港口。我下了船,没有停留,直接租了一条小得可怜的、马达轰鸣的旧渔船。船主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收了我一大笔钱,什么都没问,只是用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怜悯,有恐惧,或许还有一丝……了然。
我独自驾着小船,驶离了港口。按照记忆中和爷爷日志上的坐标,调整方向,朝着那片吞噬了一切的海域驶去。
越靠近那片区域,周遭的环境变得越发诡异。天空再次蒙上那熟悉的铅灰色,海风消失,海面变得如同死水般平静,颜色也逐渐加深,从墨绿变为一种不祥的、近乎黑色的深蓝。空气中的硫磺味和那股熟悉的、源自深渊的腐朽气息,越来越浓。
脑中的低语和歌声达到了顶峰,不再是干扰,而是变成了清晰的指引,如同归家的路标。
我终于看到了那片海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一块巨大无比的、墨黑色的、平滑如镜的死水,静静地镶嵌在灰暗的海天之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关掉了吵闹的发动机。小船借着惯性,缓缓滑入了这片绝对平静的水域。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闷的跳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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