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死一般的寂静被胖爷沙哑干涩的嗓音划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是不是跟着我那‘通讯员’找着的?”他努力想扯出个轻松的笑,却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扭曲,目光投向幽暗的水潭,意指那条引路的娃娃鱼。
无邪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没好气地笑骂,试图驱散心头的沉重:“你那通讯员也太不专业了,滑不溜秋的,差点没逮住!胖爷你这联络方式可真够别致的。”
胖爷一听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反驳,声音虽虚,气势不减:“嘿你个天真,还挑三拣四?在这鬼地方,要啥没啥,能给你找到这么个活宝当信使,胖爷我已是功高盖世,堪比当年诸葛亮借东风了!”
在他们习惯性斗嘴的短暂片刻里,顾念安的视线早已越过众人,如同精准的锚点,牢牢锁在最后方那个几乎要隐入阴影中的身影——程玄明身上。他的目光复杂得如同这幽深的洞窟,有锐利的审视,有关切的本能,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淀了太久、几乎化为实质的沉静等待。程玄明则始终低着头,脖颈仿佛承受着千钧重负,视线死死胶着在脚下粗糙潮湿的岩石上,不敢与那目光有丝毫触碰,似乎只有这片冰冷能给予他一丝虚假的勇气。
无心将这一切无声的交流尽收眼底,他没有点破这微妙的气氛,只是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伸手揽过程玄明几乎僵硬的肩膀,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肌肉的紧绷与微颤。他轻轻将程玄明推到顾念安面前,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动物,打着圆场:“这次多亏了玄明带路,他对这里的路径异常熟悉,我们才能这么快、这么顺利地找到这里。”
程玄明的头垂得更低了,下颌几乎要抵到胸口,声音细微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要消散在凝滞的空气里:“念安,我……” 后面的话语哽在喉头,化作一片沉默的悔恨与不安。
顾念安没有立刻回应。他先是极轻、极缓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裹挟着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随即,他用手撑着身后潮湿冰冷的岩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试图站起身。连续数日的饥饿、精神的高度紧绷让他眼前发黑,身形控制不住地晃了晃。但他迅速咬紧牙关,稳住了自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他伸出双臂,不顾身上的污迹和疲惫,给了程玄明一个坚实、用力,几乎带着某种确认意味的拥抱。
“回来就好。”短短四个字,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磨损感,却重若千钧,砸在程玄明的心上,也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程玄明浑身剧烈一颤,一直强撑着的壁垒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眼眶瞬间通红,积压已久的愧疚、恐惧、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找到了唯一的出口。他将脸深深埋在顾念安不算宽厚却异常可靠的肩头,声音哽咽破碎,反复只有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顾念安没有说话,没有责备,也没有追问。他只是抬起一只手,在程玄明因压抑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背上,极其克制地、轻轻地拍了两下,然后,松开了他。一切尽在不言中,过往的裂隙似乎在这个短暂的拥抱里被暂时封存。
胖爷看着这幕,疑惑地挠了挠他那乱糟糟的头发,嘀咕道:“咦?程副官怎么……” 他隐约觉得这气氛不太对。
无心连忙接口,语气自然流畅:“玄明是我和无邪特意请来帮忙的。没有他,我们还真摸不到这地方。”他说着,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正盯着张启灵下巴上新冒出的、带着些许疲惫沧桑感的青色胡茬发愣、甚至下意识想伸手去摸的无邪,“是吧,无邪?”
无邪猛地回神,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差点犯罪的爪子,忙不迭点头,配合道:“啊?对!没错!就是这样!多亏了程副官!” 目光却忍不住又瞟向张启灵,见他虽然沉默依旧,但眉宇间那抹熟悉的凝重似乎散去些许,心下稍安。
然而,这片刻的缓和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一直沉默伫立如磐石的张启灵神色骤然一凛,周身气息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低喝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对!有东西正从这些玉石里靠近!”
众人心中猛地一紧,寒意从脊椎骨窜起,急忙循着他锐利的视线望去。只见周围那些原本看似死寂、泛着幽光的玉脉内部,竟不知何时开始,缓缓浮现出若隐若现、扭曲蠕动的人形阴影,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汇聚、靠近,如同沉睡的恶灵正在苏醒。
无心当机立断,声音斩钉截铁:“此地不宜久留,快从原路出去!”
然而,打头阵的程玄明刚迅速返回他们进来的水下洞口,就发现了异常,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惶穿透水面传来:“念安,无心!洞口……洞口又封死了!和之前一样!”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无心下意识抬手,指尖涌向腕脉,想要再次启动“长宁”采血,试图故技重施打开生路,却被张启灵疾如闪电般一把紧紧按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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