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供销社,就听见有人吵架跟打雷似的。一个穿红星厂工装的男人正跟柜员嚷嚷:凭啥军工厂的能买这么多东西?我们红星厂的就不行?难道我们不是工人?
柜员翻了个白眼跟看傻子似的:人家有票,你有吗?再说了,你们厂都快停产了,发得出票吗?上次你们厂的人来买东西,拿的还是上个月的过期粮票,当我瞎啊?
男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悻悻地走了。钱磊认出他是红星厂锻工车间的老王,以前跟他还算熟,没少一起蹲墙根抽烟。那时候老王就总抱怨李怀德太黑,没想到现在红星厂沦落到这地步。
钱同志,来了。 柜员认出了钱磊,热情地招呼跟见了熟人似的,今天要点啥?刚到的的确良,要不要扯点?做件新衬衫,精神!比你身上这件工装强多了 —— 你这件都快成抹布了。
钱磊摇了摇头,买了两斤水果糖、两尺蓝布 —— 二傻子总穿得破破烂烂的,给他做件新褂子,省得总被人欺负。又给王大妈扯了块做棉袄的棉花,老太太冬天总说冷,盖的被子薄得跟纸似的。
付账时,听见刚才那男人在门口跟人念叨:都怪李怀德和李奋斗,把厂子搞成这样...... 人家钱磊在军工厂都当副科长了,咱们还在这儿为块布料吵架...... 当初要是留下钱磊,也不至于这样......
钱磊心里没啥波澜,付了钱往外走。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李怀德要是懂得体恤工人,好好搞生产,红星厂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 他侄子李奋斗采购的原材料不是缺斤少两就是质量差,机器坏了没人修,工人能有干劲才怪。
钱磊站在宿舍楼下,望着那根笔直的烟囱,心里突然很踏实。
这里没有贾张氏的撒泼打滚,没有秦淮茹假惺惺的眼泪,没有易中海的道德绑架,更没有李怀德叔侄的算计。这里的人想的是怎么把活儿干好,怎么造出好武器,怎么让日子过得踏实。
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钱磊轻声说,握紧了手里的布包。
远处传来晚饭的哨声,悠长而响亮,钱磊深吸一口气,大步往食堂走。老郑他们肯定在等他,桌上说不定还留着红烧肉呢。
正走着,老郑从食堂跑出来,老远就喊:小钱,可算回来了!就等你了,今天不醉不归!
钱磊笑着跑过去,心里亮堂得跟挂了灯笼似的。窗外,军工厂的烟囱还在冒着烟,笔直笔直的,像根顶天立地的脊梁。
这时,他忽然想起李怀德那封信,心里冷笑一声:想让我回去?等着吧,明天我就去红星厂,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离职手续办得明明白白,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顺便,也让你看看,我钱磊现在过得有多风光!
......
钱磊把帆布包拽得跟要吃人似的,里头的离职材料塞得鼓鼓囊囊,三等功证书被他按在最里层,那架势比藏私房钱还紧张。他特意把证书带上,就是要让李怀德那老小子开开眼,看看什么叫能耐!
老郑叼着烟卷斜倚门框,瞅着他这副模样直乐:至于吗?王厂长说了,往后你的奖状能糊满三面墙,到时候你家装修都省了,直接当壁纸 —— 又省钱又光荣,多划算。
头回立功,得当祖宗供着。 钱磊拽拉链的劲差点把包带扯断,再说了,揣着这红本本去红星厂,看李怀德那老小子还敢摆谱?他这辈子估计只在年画里见过奖状长啥样。
你是去办离职,不是去炸碉堡。 老郑把烟蒂摁进煤渣堆,火星子溅得屋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跟捅了马蜂窝似的,李怀德现在跟疯狗没两样,红星厂停摆半个月,他天天被厂长骂得狗血淋头,见谁都想咬两口 —— 犯不着跟疯狗置气。
钱磊把包甩肩上,军绿色工装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跟披了身铁甲:疯狗才好,正好给它顺顺毛。
我现在是军工厂副科长,他敢动我一根手指头?真动了,让他尝尝咱们厂锻锤的厉害!
去红星厂的公交挤得跟罐头里的沙丁鱼似的,车厢里塞满穿褪色工装的工人,三句话不离 工资 窝窝头,叹气声能把车顶掀了。钱磊被夹在中间快成相片,前后左右全是汗味混着劣质烟草味,呛得他直皱眉。前排俩红星厂老师傅正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
昨儿王厂长被工业部的人堵办公室骂俩钟头,茶杯摔三个,碎片溅李怀德脸上,那老小子愣是没敢吱声 —— 怂得跟刚褪毛的鹌鹑似的,我瞅着都替他脸红。
该!订单堆成山,车间愣是开不了工。放着钱磊这么能干的不用,非得让他那草包侄子当采购。李奋斗除了会给李怀德捶腿捏肩,懂个屁的钢材?上次进的那批货,杂质多的能当铺路石,差点把轧机整报废!
钱磊心里冷笑,这就叫墙倒众人推。他扒着车窗往外瞅,路边白杨树叶子落得光秃秃,枝桠跟老头的手指头似的戳着灰蒙蒙的天,透着股子丧气,跟红星厂的日子一个德性。
到红星厂门口,钱磊差点以为走错地儿。往日车水马龙的大门前,蹲着群裹棉袄的工人,有的揣着手缩成一团,有的啃着黑得跟煤球似的窝窝头 —— 那硬度,能当武器砸人。见他过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射过来,惊讶、羡慕、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跟看耍猴似的。
钱磊?你咋回来了? 锻工车间老赵头站起来,手里豁口搪瓷缸沿结着圈白盐渍,跟镶了银边,听说你去军工厂当领导了?真能耐啊,比李奋斗那废物强百倍!
来办离职。 钱磊往厂里走,赵师傅,你们这是......
等厂长讨说法。 老赵头往地上啐口浓痰,跟啐晦气似的,再不开工,全家喝西北风去。李怀德那狗东西躲办公室当缩头乌龟,我们只能堵门 —— 再不给说法,直接去工业部告状,不信治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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