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深处,一间素雅却堆满书卷、药材与各种奇异仪器的静室内,烛火常明。
玄真道长伏在宽大的书案前,手执一管狼毫小楷,正于一张铺开的雪白宣纸上,落下最后几个清隽而有力的字。
她的案头,一侧堆放着《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等中医典籍,以及她自己多年行医、炼丹的心得手札;另一侧,则摆放着从番夷处得来的、翻译过来的西方医书、解剖图册,以及关于几何、天文、地理的番文书籍和笔记。
更有一小部分,是近期从陆上丝绸之路传来的、用西域文字记载的医药与星象知识。
这些来自不同文明、不同体系的智慧,此刻仿佛在她笔尖下流淌、碰撞、融合。
最后一笔落下,玄真轻轻搁下笔,长舒了一口气。
她看着眼前这部耗费了她近十年心血,数易其稿,最终完成的巨着稿本,平静的眼眸中,难得地泛起了一丝波澜。
书稿的扉页上,是她亲笔题写的四个大字——《格物通玄》。
这部书,并非简单的资料汇编,而是她以道家“格物致知”、“天人合一”的思想为纲,融会贯通东西方知识,构建起的一个全新知识体系。
其内容包罗万象,堪称划时代的百科全书。
在 “医部” ,她不仅系统梳理了传统中医的阴阳五行、经络脏腑、辨证施治理论,更首次大胆地引入了西方解剖学的精确图谱,将人体骨骼、肌肉的形态与中医的经络理论相互参照、印证。
她详细记录了从海外引入的“金鸡纳霜”(奎宁)治疗疟疾的奇效,也分析了番夷外科手术的利弊,并结合中医的麻醉、止血、生肌之法,提出了改良方案。
对于玄真自己与欧冶明合作改良的医疗器具(如更精良的银针、手术刀),以及提纯药物(如退热药提取物)的方法,也皆有详尽记述。
在 “药部” ,她不仅收录了本土的数千种药材,更将海外传入的玉米、土豆、番茄等新作物的性状、栽培要点、食用与药用价值一一载明。
甚至番夷带来的烟草,她也客观记录了其“提神”之效与“耗伤肺气”之害,提醒世人慎用。
在 “天文历算部” ,她将传统星象分野、二十四节气,与西方传入的日心说(她持审慎态度,但记录其推演)、几何原理、精确的星表数据相结合,重新校订、完善了帝国的历法,使其对日月食、节气变化的预测更为精准。
她对欧冶明改良的“凤鸣式六分仪”原理和使用方法,也做了通俗易懂的阐述。
在 “地理舆图部” ,她不仅绘制了更新、更精确的大凤疆域图,更首次将那幅震惊朝野的“寰宇全图”进行了汉化、补充和修正,标注了已知的主要大陆、海洋、航线以及重要港口、城市。
对于海上丝绸之路与陆上丝绸之路的路线、沿途风土人情、物产资源,也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此外,还有 “格物部” ,记录了光学(透镜原理)、力学(杠杆、滑轮)、乃至初步的化学(炼丹术与西方化学知识的结合)等基础知识。
这部《格物通玄》,字字珠玑,图文并茂,既有对传统智慧的继承与发扬,更有对海外新知的吸纳与批判。
它打破了以往知识体系的壁垒,展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开放而务实的研究态度。
书稿完成后,玄真道长并未急于呈送御前,而是先请了少数她信得过的在各自领域顶尖的人物进行审阅。
工部尚书欧冶明拿到“格物部”和部分“天文历算部”的手稿时,直接把自己关在格物坊里三天没出来,出来后双眼通红,却兴奋地直拍大腿:
“妙啊!原来如此!道长这书,把很多零散的道理都串起来了!以后教那帮小兔崽子,总算有本像样的教材了!”
钦天监的官员们看到“天文历算部”,更是如获至宝,许多困扰他们多年的测算难题,似乎都找到了新的思路。
甚至连石红绡,也偷偷索要了“地理舆图部”和关于海外风土人情的部分,美其名曰“为了通明院更好的收集情报”。
在得到这些顶尖人物的高度认可后,玄真道长才将最终定稿的《格物通玄》,正式呈献给了女帝李昭华。
紫宸殿内,李昭华翻阅着这部厚如砖石、墨香犹存的巨着,久久无言。
她看得极慢,极仔细,从医部的解剖图,到药部的新作物,再到那幅详尽的寰宇全图……
她仿佛能看到,那位清瘦的道长,是如何在无数个日夜,埋首于故纸堆与番夷书卷之间,如何谨慎地验证每一种新药,如何反复观测星辰,如何与欧冶明这样的技术狂人争论探讨……将这纷繁复杂、甚至相互矛盾的知识,融会贯通,铸成一体。
“好一部《格物通玄》!”李昭华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惊叹。
“玄真卿家,此书之功,可泽被千秋,利在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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