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卓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的黑暗里,仿佛被那张牙舞爪的阴影彻底吞噬。紧随而至的,是死寂。
但这死寂并非安宁,而是风暴眼中令人窒息的凝滞。古堡仿佛成了一头屏住呼吸的巨兽,每一块石头,每一道阴影,都在压抑着内部即将爆发的、毁天灭地的力量。空气不再流动,沉重得如同水银,压迫着温眠的耳膜,只剩下她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擂鼓般敲击着这异常的寂静。
她没有退回厨房,而是就站在回廊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手中紧紧握着那罐黑曜石稳定剂。罐身传来的冰凉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锚点。她闭上眼睛,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将全部精神集中,调动起灵媒血脉的全部感知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古堡深处那正在积聚的恐怖风暴。
起初,是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碎裂的“咔嚓”声,源自地底,又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那是“枷锁”在巨大压力下开始出现裂痕的征兆。
紧接着,是低沉的、压抑的咆哮,不似人声,更像是被囚禁了万古的凶兽在磨砺爪牙,充满了痛苦与暴戾。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能量层面,震得温眠气血翻涌,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稳住心神。
她能“看”到——在她精神感知的视野里——古堡深处,一个庞大而黑暗的能量漩涡正在形成。漩涡的中心,是梵卓那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气息,此刻正被无数由暗影和痛苦符文构成的锁链死死缠绕、勒紧!那些锁链不再是单纯的束缚,更像是活着的、贪婪的毒蛇,不仅禁锢着他的行动,更在疯狂地抽取、挤压着他体内那股禁忌的力量,引发更剧烈的反噬。
黑暗的能量如同沸腾的沥青,在漩涡中翻滚、碰撞,迸发出暗红色的、不详的电弧。整个古堡的建筑结构都在这种力量的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远处似乎传来了石块剥落坠地的闷响。
温眠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愈发苍白。这种层次的能量暴动,远超她的想象。她之前经历过的反噬与之相比,简直如同溪流之于怒海!她甚至怀疑,自己手中的这罐稳定剂,是否真的能在这毁天灭地的狂潮中,起到丝毫作用。
就在这时,精神感知中的能量漩涡猛地一滞!
随即,是所有锁链在同一瞬间绷紧到极限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哀鸣!
“吼——!!!”
一声无法再被压抑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咆哮,如同实质的音波海啸,猛地从古堡核心爆发出来,席卷了整个空间!
“砰!哗啦——!”
回廊远处,一扇彩色玻璃窗应声碎裂,玻璃渣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温眠被这狂暴的精神冲击撞得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她扶着墙壁,才没有瘫倒在地。
开始了!最猛烈的反噬,开始了!
她不再犹豫,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攥紧手中的黑曜石罐子,沿着回廊,向着那能量风暴的核心,一步步艰难地走去。
越靠近主厅方向,能量乱流就越发恐怖。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她的衣裙和头发,冰冷刺骨又带着灼烧感的能量碎片如同风刃般刮过她的皮肤,留下细小的血痕。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如同硫磺混合着铁锈的毁灭气息,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主厅那两扇巨大的黑铁大门,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暗红色的光芒从裂缝中疯狂溢出,将整个门廊映照得如同地狱入口。门内传来疯狂的撞击声、锁链抽打的爆鸣、以及梵卓那完全失去理智的、混杂着痛苦咆哮与模糊诅咒的嘶吼。
温眠停在门前,她能感觉到,门后的存在已经不再是那个拥有理智的梵卓亲王,而是一头彻底被痛苦和力量吞噬的、只想撕碎一切的野兽。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推开门,但大门纹丝不动,被内部狂暴的能量场死死封住。
怎么办?强行闯入,很可能在瞬间就被失控的力量撕碎!
她焦急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门缝中不断溢出的暗红光芒上。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蹲下身,将黑曜石罐子放在脚边,然后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小块方糖和那把她用过多次的小刀。没有丝毫犹豫,她在自己左手腕上——那里旧伤叠着新伤——用力划下,鲜红的血液立刻涌出,滴落在方糖上,迅速将其染透。
紧接着,她拿起那罐稳定剂,用指尖剜出一大块蓝黑中闪烁着血光的粘稠膏体,将其仔细地、厚厚地涂抹在那颗染血的方糖之上!顿时,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醇厚的安抚气息散发出来,与门内狂暴的毁灭能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将这颗经过“强化”的、几乎看不出原貌的方糖,小心翼翼地、通过门板上一条较宽的裂缝,塞了进去。
然后,她向后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屏息凝神,紧张地感知着门内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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