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导室事件后的几天,皇宫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低气压之中。
君无赦没有再出现。据索兰医生隐晦地透露,陛下正在进行一次“深度精神域梳理”,谢绝了一切非必要的觐见和政务打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次所谓的“梳理”,与那次失败的精神疏导,以及温眠这个“特殊变量”脱不开干系。
静庭依旧奢华,却更像一座被无形力量隔绝的孤岛。侍从们更加沉默,眼神中除了固有的恭敬,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和……隐约的忌惮。温眠能感觉到,自己这个“基因囚徒”的身份,因为那次事件,变得更加微妙和危险。
她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反复回味着那几段强行闯入她脑海的记忆碎片。那个在黑暗中哭泣的男孩,那个被迫饮下冰冷药剂的少年,那个站在帝国存亡数据前、将所有个人情感排除在外的统治者……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与她认知中完全不同的君无赦。
他不是生来就如此冰冷。他是被残酷的环境、沉重的责任和那所谓的“绝对理性”药剂,一点点塑造成如今这座移动冰山的。
“您……也很疼吧……”
她当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并非出于策略或技巧,而是那一刻最真实的感受。现在回想起来,她依然能感受到那句话出口时,君无赦眼中那瞬间的震颤和随之而来更深的混乱。
她触碰到了他最深的禁忌,也看到了他最真实的伤痛。
这让她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同情,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要去理解更多的冲动。
这天下午,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静庭。
是璃塔。
她依旧美丽得体,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以及一种审视的锐利。她屏退了左右,单独面对温眠。
“温眠学者,”璃塔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优雅,但少了之前的公式化,多了一丝探究,“我是来向你表达感谢的。那天,若非你出手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温眠摇摇头:“我只是做了任何人都会做的事情。”
“任何人?”璃塔轻轻挑眉,唇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不,并非‘任何人’都会在那种情况下,为一个素不相识、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是‘竞争者’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挡下那一击。尤其是在自身基因匹配度为零,理论上与帝国未来毫无关联的前提下。”
她的话语很平静,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温眠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
温眠沉默着,没有回答。
璃塔走近几步,目光落在温眠尚未完全恢复、仍有些许淤青的手臂上:“你的行为,不符合逻辑,不符合帝国推崇的效率准则。但这恰恰是你最特殊的地方,不是吗?”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警告:“温眠学者,你或许认为你只是在遵循你的‘本能’和‘人性’。但在这个帝国核心,你的这种‘特殊’,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会波及很多人,很多事。包括陛下,也包括……我。”
温眠抬起头,对上璃塔那双如同精密晶体般的蓝眸:“璃塔小姐,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璃塔直视着她的眼睛,“感激是真的。但困惑和警惕也是真的。陛下因为你的存在,行为模式出现了难以预测的偏差。这对致力于稳定、致力于以最优化方案解决基因危机的帝国来说,并非好事。”
她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温暖’很动人,温眠学者。但有时候,过于靠近冰层,要么被冻伤,要么……会导致冰层崩塌,引发无法预料的灾难。你好自为之。”
说完,璃塔优雅地转身离去,留下温眠独自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
璃塔的话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她处境的险恶。她不仅仅是一个囚徒,更是一个可能打破帝国现有平衡的不稳定因素。她的存在,本身就成了某些人眼中的威胁。
就在这时,她的个人终端接收到了一条来自高度加密通道的信息。发信人匿名,内容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深空低语’活动加剧,目标锁定高匹配度者。宫内或有接应。自身谨慎,勿再涉险。”
温眠的心猛地一沉。这条信息是谁发的?是警告?还是试探?宫内真的有内应?这让她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警惕。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那座绝对寂静的冥想室内。
君无赦悬浮在黑暗中,周身能量流转,试图将那日失控暴走的精神力重新纳入绝对掌控。但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困难。
那些被温眠窥见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随之翻涌而起的,是那些早已被他用理性强行压抑、几乎遗忘的情感——幼年的恐惧,被迫剥离情感的痛苦,以及身为帝王必须独自承受的、浩瀚无边的孤独。
更让他烦躁的是,温眠最后那句“您也很疼吧”,像魔咒一样萦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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