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剑峰巅,云海依旧翻腾,只是那道象征着北燕武林巅峰的灰色身影已然远去。
秦怀谷独立绝顶,山风鼓荡着青袍,猎猎作响。
体内澎湃的内力渐渐平复,与云渺真人一战带来的感悟却如涓涓细流,在心田间流淌、沉淀。
阴阳互济,一气化三清……这不仅是剑法的突破,更是对武道,对天人之道更深一层的理解。
他俯瞰脚下苍茫北燕大地,群山如黛,江河如带。
黑水城的喧嚣、落霞镇的杀机、饮马坡的铁血、清泉镇的权谋、论剑峰的论道……
数月来的经历,如同一幅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北燕武林,从最初的挑衅、围剿,到后来的畏惧、拉拢,直至此刻,随着隐仙派掌门的败退与心服,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了下去。
此地,已无可战之敌,亦无可留之念。
是时候离开了。
秦怀谷没有返回任何城镇,而是沿着人迹罕至的山路,向着南方,也是北燕的边境方向,悠然行去。
步伐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寻常的游山玩水,而非即将离开这片搅动了无数风云的土地。
然而,消息总是不胫而走。尤其是关于他的消息。
当他行至北燕南部边境最后一座关隘——“镇南关”附近时,已是离开论剑峰的第五日。
关隘遥遥在望,官道两旁,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时值清晨,薄雾未散。
原本应该冷清的官道两旁,此刻却影影绰绰站满了人。
不是兵卒,不是官吏,而是普通的百姓。
有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牵着稚子、面带菜色的妇人,有曾经在黑水城、清泉镇受过他医治的熟悉面孔,还有许多完全陌生、却眼神热切的人们。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带风霜之色,手中却都捧着东西——有的是一篮还带着露水的野果,有的是几颗温热的鸡蛋。
有的是一块干净的粗布包裹着的面饼,甚至有人抱着一个小陶罐,里面是自家酿的、或许并不醇厚的浊酒。
没有人喧哗,没有人拥挤。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道路两旁,延绵出近一里之地,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从北方山道上缓步而来的那袭青袍。
秦怀谷的脚步顿了顿。
他看到了那些眼神,里面有感激,有不舍,有崇敬,更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
他们用这种最朴实,也最沉重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心意。
一位曾在清泉镇被他治好咳疾的老翁,在孙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上前,将一包用荷叶仔细包好的草药递过来,声音沙哑:
“道长……这是山里采的止血草,您带上,路上……或许用得着。”
一个黝黑的汉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顶,捧着一双崭新的、针脚细密的布鞋:
“恩公!俺娘熬了三个晚上做的,您穿着走路,不磨脚!”
这汉子的妻子,曾在饮马坡之战后,被溃兵劫掠时,得秦怀谷路过出手相救。
更多的人涌上前来,想要将手中微不足道,却饱含心意的东西塞给他。
“道长,吃个饼吧!”
“喝口水再走!”
“神仙保佑您……”
声音嘈杂,却充满了真诚。
秦怀谷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泛起一丝难得的涟漪。
他行侠北燕,初衷并非为了这些感激与馈赠,但此刻,面对这些真挚的面孔,他那颗久经风霜、坚若磐石的道心,也不禁生出些许暖意。
他停下脚步,对着众人,深深一揖。
直起身,声音清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诸位乡亲厚意,贫道心领。然,贫道云游四方,身无长物,这些礼物,实在不便携带。
诸位生活不易,这些米粮果腹之物,还是留与家中老幼,方是正理。”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目光扫过众人,在那跪地的汉子身上稍作停留,一股柔和的内力已然拂出,将那汉子轻轻托起。
“我行脚之人,一瓢饮,一箪食,足矣。诸位的情谊,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更珍贵,贫道已收于心中。”
他走到那老翁面前,接过那包草药,却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几粒散发着清香的丹丸,放入老翁手中:
“老人家,此丹于调理咳喘有益,您留着。草药,我带上。”
他又看向那汉子,微微一笑:“鞋,我收下。多谢大娘费心。”
他接过布鞋,小心放入行囊。这已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接受。
对于其他人捧上的食物、清水,他只是含笑摇头,轻轻推开。
“道长,您这一走,还会回来吗?”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是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问道。
秦怀谷伸手,轻轻抚了抚小女孩的头顶,目光望向南方,越过那巍峨的镇南关,仿佛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江湖路远,有缘自会相见。”
他不再停留,对着所有送行的人群,再次拱手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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