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菊芳浑身僵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颊滚烫,心中却一片冰凉。她求助般地看向丈夫,方振富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脸色阴沉。方秉忠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他迅速反应过来,连忙端起酒杯,站起身,巧妙地隔开了李建忠些许,恭敬地敬酒:“李专员您太关爱晚辈了!我代菊芳敬您一杯,感谢您的厚爱!我们全家都铭记您的大恩大德!”
这场精心准备的拜访,最终在一片看似宾主尽欢,实则各自心怀叵测的氛围中结束了。李建忠心情愉悦,派车将他们送回。回程的车上,一片死寂。与来时的忐忑不同,此刻车厢内弥漫的是一种屈辱、愤怒和沉重的无力感。
方秉忠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眉头深锁。他达到了部分目的——成功地向李建忠传递了诉求,并维系了关系。但付出的代价,是让他清晰地看到了对方那不加掩饰的企图,这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方振富紧紧握着方菊芳冰凉的手,牙关紧咬。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那些灯火如同嘲讽的眼睛。他凭借医术赢得了尊重,却又要因为这层关系,让自己的妻子陷入这种尴尬甚至危险的境地?一种强烈的屈辱感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方菊芳则将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感觉自己像一件美丽的祭品,被摆上了权力的祭坛。那份因家庭地位提升而带来的短暂喜悦,此刻已被深深的羞耻和恐惧所取代。
车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晚;车窗内,是三颗沉浸在寒冬般冰冷现实中的心。这次拜访,像一场华丽而残酷的成人礼,让他们彻底明白了,通往权力之路,不仅需要医术和心计,有时,还需要牺牲一些更为珍贵和脆弱的东西。前路,在夜色中显得愈发迷茫和险峻。那引擎的轰鸣,仿佛是他们内心不安与挣扎的喧嚣。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方家客厅里的电话骤然响起,打破了餐后短暂的宁静。方秉忠放下报纸,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李建忠那熟悉而带着几分居高临下意味的声音:
“秉忠同志啊,有个好消息跟你通个气。”李建忠的声音透着轻松和掌握一切的从容,“局长那个事情,常委会上基本定了,问题不大,你就等着走程序吧。”
方秉忠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喜悦和释然冲上头顶,他连忙对着话筒谦恭地道谢:“哎呀!李专员,这真是太感谢您的栽培和信任了!我……”
“哎,先别急着谢我,”李建忠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抛下更大诱饵的得意,“还有一桩更好的事情,关乎你们家未来的长远发展。”
方秉忠屏住了呼吸。
“是这样,行署这边最近要选拔一批年轻、有文化、素质好的干部,充实到关键岗位。”李建忠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呢,向有关部门郑重推荐了你的儿媳方菊芳同志。”
方秉忠愣住了,握着话筒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李建忠继续说着,仿佛在描绘一幅美好的蓝图:“方菊芳同志形象好,又是工人出身,现在在财务岗位上也锻炼过,是好苗子。我的意思是先借调到行署来工作一段时间,熟悉一下环境。如果表现好条件许可,到时候就可以在原单位进行提拔,如果再有机会可以安排到个实权部门做基层领导,前途无量啊!你看,我这可是为你们家考虑得够长远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方秉忠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他喉咙发干,脑子里飞速旋转,只能含糊地应着:“是,是,李专员您费心了,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挂断电话,方秉忠在原地呆立了半晌,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喜悦是有的,局长之位唾手可得;但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不安和疑虑。他将儿子和儿媳再次叫进了书房,关紧了门。
当他转述完李建忠的话后,书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方振富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猛地站起身:“不行!这绝对不行!爸,您难道看不出来吗?这哪里是什么机会?这分明是是李建忠他没安好心!他上次看菊芳的眼神就不对!这根本就是个陷阱!”
方菊芳更是脸色煞白,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李建忠那晚在酒席上令人不适的目光和举动,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让她不寒而栗。她求助般地看向丈夫,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抗拒。
方秉忠何尝不知道儿子的担忧?他颓然坐下,双手捂住脸,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我知道振富,你说的这些,爸难道想不到吗?李建忠他,他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眼神:“可是,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局长的位置,眼看就要到手了,这个时候,我们能拒绝他吗?拒绝他不仅局长的位置立刻泡汤,只怕我们方家刚刚好转的势头,会被他一句话就打回原形!”
“那难道就要把菊芳推进火坑吗?!”方振富低吼道,额上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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