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那扇沉重的紫檀木大门在崔清芷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厅内凝固的惊愕与汹涌的暗流。风雪呜咽着扑打在雕花门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不甘的幽灵在门外徘徊。
厅内,死寂被瞬间点燃的怒火和惊疑打破!
“狂妄!简直是狂妄!”三老爷崔显猛地一拳砸在紫檀木桌面上,震得茶盏跳起,茶水泼洒!他满脸横肉因暴怒而扭曲,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紧闭的大门,仿佛要将那扇门烧穿!“她……她以为她是谁?!三日?!生丝?!她拿什么变出来?!拿她那身清高骨头吗?!”
“哼!不知天高地厚!”二老爷崔贺捻着长须,脸上那层温和的假面终于撕开一道裂缝,露出底下冰冷的阴鸷,“三日?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收场!到时候……看她还如何执掌中馈!”
王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艳红的锦袍如同燃烧的火焰!她指着大门,声音尖利得几乎刺破耳膜:“反了!反了天了!这丫头!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没有祖宗家法!捅了天大的窟窿!还敢如此嚣张!老爷啊!你看看!这就是你选的好当家!这是要把我们崔家往死路上逼啊!”
“够了!”大宗老猛地一拄拐杖,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吵什么?!清芷既已立下军令状!三日后!自有分晓!都给我闭嘴!散了!”
“大宗老!”崔显不甘地吼道,“这……这能算数吗?!她……”
“闭嘴!”大宗老眼神陡然锐利如刀,“崔氏祖训!言出必行!三日后!若生丝未至!自有家法处置!现在!都给我滚出去!”
冰冷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巨石压下!崔显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恨恨地一甩袖子,铁青着脸,当先大步冲出了议事厅!崔贺脸色阴沉,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也拂袖而去。
王氏还想哭闹,却被大宗老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只得悻悻地收了声,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议事厅内,只剩下几位族老和几个噤若寒蝉的下人。暖炉依旧烧得正旺,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唉……”大宗老看着紧闭的大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厅外。
风雪更急!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卷着,如同白色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廊柱和地面上!庭院里早已积了厚厚一层雪,白茫茫一片,唯有几株老梅在风雪中倔强地挺立着。
崔清芷并未走远。
她站在议事厅外廊檐的阴影里,背对着紧闭的大门,月白色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显得格外单薄孤绝。寒风卷起她垂落的发丝和裙裾,猎猎作响。她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冰雪雕成的塑像。
然而,那紧握在袖中的、骨节分明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那翻江倒海的冰冷怒意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名为“焦虑”的毒火!
三日!
三万两!
生丝!
如同三座无形的冰山,轰然压顶!
她不是神!
她如何凭空变出生丝?!
就在这心绪激荡、冰火交煎的瞬间!
“哎哟!轻点!疼!疼死本世子了!”
一个极其突兀、带着夸张痛呼和惫懒腔调的嘶哑声音,如同破锣般在风雪中炸响!
崔清芷猛地蹙眉!循声望去!
只见通往内院的抄手游廊拐角处,两个穿着灰黑色家丁短打的壮汉,正如同拖死狗般,粗暴地拖拽着一个浑身泥泞、衣衫褴褛、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
正是萧厉!
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或者被“抓”回来),身上那件本就破烂的麻布短褐被泥水和雪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露出大片冻得发青的皮肤和狰狞的旧伤淤痕!左肋下那片骨裂伤处似乎又被牵扯,让他疼得龇牙咧嘴,脸色惨白如纸!散乱的头发沾满了雪片和泥污,糊在脸上,狼狈不堪!
“拖……拖稳点!本……本世子这身骨头……金贵着呢!”萧厉一边被拖行,一边还在有气无力地叫嚣着,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外强中干的惫懒,“不就是……去万利赌坊……还了五十文吗?赵老三……那孙子……还敢告状?!”
“闭嘴!废物!”一个家丁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正好踢在左肋伤处!
“呃啊——!”萧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煮熟的虾米!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滚落!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雪地里,剧烈地抽搐起来!连叫嚣的力气都没了!
两个家丁毫不怜悯,粗暴地架起他,继续往内院方向拖去!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拖痕和点点暗红的血迹(肋骨伤处被踢裂渗血?)。
这一幕,恰好发生在议事厅外廊檐下!距离崔清芷不过数丈之遥!
崔清芷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那个在雪地里痛苦蜷缩、如同烂泥般的“赘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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