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在经历魔尊分身的肆虐后,陷入了一种疲惫而紧绷的沉寂,仿佛一头重伤的巨兽,在黑暗中舔舐伤口,喘息声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城墙的巨大豁口处,工匠和士兵们日夜不停地忙碌,符箓的光芒与夯土的号子声交织,试图尽快修补这道狰狞的创伤。伤兵营内人满为患,浓烈到刺鼻的药草味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低沉的呻吟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情沉重的气息。悲怆与恐惧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尚未散去,而新的、更为诡异的阴影,已开始在这片废墟之上悄然滋生、蔓延。
崔清芷被安置在镇北王府深处一处相对僻静、采光却有些不足的厢房内休养。连日来的惊吓、奔逃,尤其是城外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中,魔尊分身降临带来的、如同实质般压垮心神的恐怖魔威,以及那弥漫天地间、精纯而诱人的磅礴魔气,对她那特殊的坤元体而言,既是无法抗拒的极致诱惑,也是深入骨髓的残酷折磨。
她体内的坤元体本能地疯狂躁动,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望吞噬那些对她而言如同“大补之物”的黑暗力量,但残存的理智和对未知的恐惧,却让她死死地压抑着这种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冲动。然而,那种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魔气侵蚀,以及大战带来的剧烈情绪波动,依旧像最猛烈的催化剂,不可逆转地加速着她背上那诡异魔纹的恶性生长。
起初,那只是脊柱中段几道若隐若现的暗紫色纤细纹路,如同瑕疵的瓷器开片。如今,它们已彻底“活”了过来,如同拥有了自身邪恶生命的暗黑藤蔓,或是一条条细微却狰狞的触手,悄然蔓延,爬满了她整个光滑的脊背,甚至越过肩胛骨,向着纤细的脖颈、柔弱的腰际蔓延,那最前端的分支,更是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拗,试探着指向她微微起伏的心口和纤细的手臂。纹路的颜色也变得极深,近乎一种吞噬光线的墨黑,并且微微凸起于原本白皙的皮肤表面,摸上去一片冰寒,仿佛有冰冷的、不属于她的血液在皮下游动,时刻散发着微弱却令人极度不安的邪异魔气波动。
洛璃自身伤势稍稳,内腑仍隐隐作痛,便强撑着前来查看她的状况。当看到那已然蔓延到如此地步、几乎要形成某种完整邪异图案的魔纹时,洛璃绝美的脸庞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极其难看,指尖都因震惊和担忧而微微颤抖。她再次无奈地摇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叮嘱崔清芷务必静心凝神,万万不可再动用坤元体的吞噬之力,连念头都不要有,否则魔纹蚀心,灵性蒙昧,后果将不堪设想,彻底沦为只知吞噬的魔物。
崔清芷乖巧地点头,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努力地、几乎是拼命地压抑着体内因外界残留魔气诱惑而产生的阵阵悸动和那种源自骨髓深处的贪婪渴望。她不想变成怪物,不想失去自我,更不想给公子、给洛璃姐姐、给所有保护她的人添麻烦。她将自己缩在床角,尽量减少与外界的任何气息接触。
但这天夜里,那预料之中却又令人绝望的变故,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诱因或许是白日里她心中不忍,强撑着虚弱身体帮忙照料伤员时,不经意间接触了太多被魔气深度侵蚀、散发着污秽能量的伤口;或许是睡梦中,神魂放松警惕,无意识地吸收了一丝从窗缝门隙悄然渗入的、属于魔尊分身溃散后精纯却不祥的残余气息;又或许,根本不需要任何外因,仅仅是那魔纹的生长积累到了某个恐怖的临界点,它的意志已经开始试图压倒宿主本身的灵智。
深夜,万籁俱寂,连虫鸣都已消失。
厢房内,崔清芷忽然从一场极其可怕的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单薄的寝衣紧紧贴在肌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黏腻感。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焦渴和燥热,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架在无形的火上灼烧,喉咙干得发痛。而背上那些魔纹更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死死按在上面,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几乎要撕裂她神经的灼痛!
“好难受…好渴…”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牙齿死死咬着早已失去血色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惊动他人,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前开始出现各种光怪陆离、扭曲恐怖的幻象:有无数魔物狰狞嘶吼扑来,有战场上残肢断臂横飞的惨烈画面,更有一种低沉而充满蛊惑力的邪异低语,直接在她脑海最深处回响,催促她去放纵,去吞噬,去掠夺,去彻底释放那压抑已久、足以毁掉一切的本能力量!
她的呼吸变得粗重灼热,眼底最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魔物的暗红血色开始悄然弥漫。
就在这时,两名负责夜间巡视王府内院的修士营士兵,踏着整齐而谨慎的步伐,从她厢房外的雕花廊下走过。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换岗事宜,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这是修士调息运转后自然残留的、纯净的生命能量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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