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在经历魔尊分身冲击与内部魔纹失控的风波后,如同一个重伤未愈却又被迫绷紧全身肌肉的巨人,陷入了一种极度疲惫而敏感的沉寂。城墙的巨大豁口处,工匠与士兵们顶着寒风与不时飘落的冰冷雨丝,日夜不停地抢修,符箓的光芒在夜色中明灭不定,如同巨人伤口上艰难愈合的肉芽。伤兵营内依旧人满为患,浓重的药味与压抑的呻吟几乎凝固在空气中。而崔清芷事件所带来的内部猜忌与恐慌,虽被萧厉强行压下,却如同水面下的暗流,并未真正平息,反而让城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而紧张。萧厉不得不分出相当一部分心神,时刻关注着各方动向,尤其要压制柳青源与王敬之可能借题发挥的任何苗头。
就在这内忧外患交织、人心惶惶的关头,一个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不速之客,于一个电闪雷鸣、暴雨如注的深夜,如同从地狱边缘爬回的幽灵,悄然而至。
来人几乎不成人形。他浑身浴血,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许多伤口已然化脓,散发着腥臭。左臂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严重骨折后未经处理的结果。他身上穿着早已被撕裂、沾满黑红色泥泞与污血的蛮族皮甲,但其样式与黑风部主战派那种张扬狰狞的风格截然不同,更显古朴,甚至带着一丝苍凉的气息。他凭借着一枚似乎由某种古老兽骨打磨而成、此刻已布满裂纹、能量即将耗尽的隐匿骨符,以及一种对北境荒原地形近乎本能的、烙印在骨子里的熟悉,竟奇迹般地一次次避开了城外如同猎犬般四处游荡的低阶魔物群,以及赫连狰麾下主战派蛮族设置的零星却恶毒的哨探与陷阱,最终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的爬行动物,艰难地摸到了黑石城一段因山势陡峭、相对偏僻且防守稍弱的城墙之下。
他几乎是用尽了灵魂深处最后一点力气,颤抖着从背后抽出一支特制的、箭簇以白色狼牙打磨的骨箭,将一张紧紧卷起、以自身鲜血封缄的兽皮密信牢牢绑在箭杆上,然后仰起头,望着那在暴雨中如同黑色巨兽般沉默耸立的城墙,用尽最后的信念,拉满了那张同样破损不堪的短弓。
嗖!
骨箭带着微弱的破空声,艰难地划破雨幕,精准地射上了城垛,箭尾兀自颤抖不休。
城头上,一队正在暴雨中坚持巡逻、警惕性极高的士兵立刻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箭矢。队长谨慎地戴上皮质手套,小心取下箭矢,立刻注意到那独特的白狼牙箭簇和染血的兽皮,心知非同小可,不敢有任何耽搁,火速层层上报,最终呈报给了正在值夜、巡视防务的龙四海将军。
龙四海看到那白狼牙箭簇的瞬间,浓眉骤然锁紧,虎目中爆射出精光。他认得这个标志——这是北境蛮族中世代主张与人族和睦共处、被视为“异类”和“软弱者”的“白狼部”的图腾!他立刻意识到此事重大且极其敏感,不敢有丝毫声张,立即亲自带着箭矢,并下令将城墙下那个几乎昏迷、奄奄一息的蛮族使者秘密带入城中,经过最严格的搜查和禁锢后,直接送往王府深处一间绝对隔音的密室。
密室之内,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牛油灯,烛火因门外隐约传来的雷声而微微摇曳,将人影拉长,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那名蛮族使者经过军中医官最基础的救治——主要是止血和固定断臂——灌下几口参汤后,终于悠悠转醒。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先是涣散而充满野性的警惕,如同受伤的孤狼。但当他的目光聚焦在眼前那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自带一股不怒自威气势的年轻城主身上时,那警惕迅速转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绝望与最后希望的悲怆,以及一种刻不容缓的急切。
他挣扎着,无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猛地从简陋的担架上翻滚下来,单膝跪地(另一条腿似乎也受了重伤),以手紧紧抚住心脏的位置,行了一个蛮族中表示最高敬意与绝对服从的古老礼节,用生硬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沫的人族语,嘶声低吼道:
“尊贵的…黑石城之主…伟大的…靖北王之子…我乃白狼部大萨满‘乌木’之子,巴图…奉我父亲与所有正在被屠杀、被压迫的部族之命…冒死穿越魔物与叛徒的封锁…前来…祈求您的帮助!祈求您…看在同生于这片冰原的份上…伸出援手!”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动容的惨烈和真诚。
萧厉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冷静地审视着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缓缓问道:“白狼部?我记得你们是蛮族中罕见的主和派。为何今日要求助于我?城外那些正在攻打我城池、屠戮我子民的蛮族大军,不正是你们的同胞吗?”
“同胞?!”巴图猛地抬起头,脸上肌肉因极度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眼中爆发出骇人的血色,“不!赫连狰父子,还有那些追随他们、被魔族蛊惑了心智的部落,他们投靠魔族,背弃了祖灵的教诲,玷污了冰原的荣耀,早已不是我们的同胞!他们是魔族的爪牙,是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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