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四海那封以特殊密文写就、自海外辗转送达的密信,仿佛一道撕裂浓雾的闪电,不仅照亮了潜藏于暗处的危机,更如同最后一块关键无比的拼图,将后党、魔族、乃至海外邪宗之间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勾结网络,清晰地呈现在萧厉眼前。信中所提及的“血煞门”动向,与地宫卷宗中零碎的信息相互印证,勾勒出一张针对北境、乃至整个王朝的巨大阴谋之网。萧厉指节分明的手指重重按在粗糙的信纸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沸腾的杀意稍稍压抑。他深知,黑石城这座北境最后的壁垒,若不能先行刮骨疗毒,肃清内部滋生的脓疮,必将如沙堡般,从最脆弱的内部被侵蚀、瓦解。柳青源这颗深植于王府心脏的毒瘤,其根系已蔓延至要害,到了非以雷霆手段彻底剜除不可的时刻。
然而,柳青源绝非易与之辈。此人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靖北王府的各个角落,如同蛛网般渗透进行政、后勤、乃至部分关键军务之中。其党羽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铁证如山,若无周详缜密的部署,贸然动手,非但难以一击致命,反而极易打草惊蛇,引发难以预料的内乱,届时,城外虎视眈眈的蛮族大军和隐匿暗处的魔族,必将如嗅到血腥的饿狼,趁机扑上,后果不堪设想。
萧厉强压下即刻动手的冲动,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沉稳与耐心。他如同一名经验丰富的猎手,开始布设陷阱,悄然收紧包围圈。他先是借着赵铁柱意外觉醒远古战神血脉、需要乌木萨满这等精通古老仪轨的智者持续引导稳固为由,顺理成章地将这位蛮族大萨满及其麾下数十名最精锐、最忠诚的蛮族战士,以“王府特聘顾问”的名义,半公开地安置在王府内一处紧邻核心军营、进出便利的独立院落。此举明面上是对乌木萨满的尊崇和对赵铁柱的重视,暗地里,却是在柳青源及其眼线的眼皮底下,埋下了一支完全不受其掌控、且战力强横的奇兵。乌木萨满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深邃的眼眸扫过萧厉时,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
紧接着的数日,萧厉表面上似乎完全被繁重的军务和紧张的城防所淹没。他每日身着玄甲,披星戴月,巡视各处城墙隘口,亲自检视军械粮草,召见各级将领,安抚因前次夜袭和赵铁柱惊人变化而浮动的人心,做足了一副临危受命、兢兢业业的年轻藩王姿态。然而,每当夜深人静,书房内的烛火总会摇曳至后半夜。他与龙四海、李伏波等绝对忠诚、历经考验的心腹将领频繁密会。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摊开的地图、低沉的指令和以玄铁兵符为凭的信物交接。他们如同最精密的器械,悄无声息地运作着:几处关乎城防命脉、物资调运的关键岗位副职,被以“历练”、“充实”等合情合理的名义进行了调整,安插进了龙四海军中培养多年的沉稳老卒或李伏波麾下精通阵法的技术军官。同时,他授意气息日渐雄浑、已能初步掌控体内洪荒之力的赵铁柱,以其新获得的、令人侧目的强横气场,配合龙四海精心挑选的心腹锐士,对王府内外的明岗暗哨、巡逻路线进行了一次看似“常规”的轮换休整。然而,就在这看似平常的调动中,几个柳青源安插在要害位置、如同毒蛇般窥伺的耳目,被不着痕迹地调离了原有岗位,换上了背景干净、家世清白的忠诚之士。
柳青源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其嗅觉之敏锐远超常人。王府内这股看似平静水面下的暗流,那细微却持续的人事变动,以及萧厉身上那份愈发凝练沉静的威势,都让他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他变得更加谨慎,几乎足不出户,处理公务也多在自家书房,与御史王敬之的接触也转为极其隐秘,往往通过心腹家仆以传递书籍、字画为掩护进行。但他内心深处,并未感到真正的恐慌。他自信多年经营,根基深厚,党羽遍布要害,且手中还掌握着先前靖北王(被其以邪术影响心智时)下达的诸多盖有王印的“合法”命令与批文,这些都是他最好的护身符。他笃定,萧厉纵有兵符在手,若没有能将其一击毙命的铁证,绝难动他分毫,否则必将引发整个北境统治体系的动荡。
他低估了萧厉肃奸的决心之坚,更低估了那座尘封地宫中卷宗所蕴含的价值之巨——那里记录的不止是秘闻,更是能定罪的链条。
收网的时机,在萧厉冷静的等待与精准的操控下,终于成熟。
这一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萧厉以紧急商议应对近期蛮族异动及海上发现不明势力(他有意将龙四海传回的部分消息加以修饰后泄露,以混淆视听、制造紧张气氛)为由,下令召集王府所有高级文武官员,至象征着北境权力核心的王府议事厅集会。接到命令的官员们,从各处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凝重与揣测。柳青源与王敬之自然在列,二人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各自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宽阔的议事厅内,黑石城地方豪强的代表、军中掌权的将领济济一堂,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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