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与“铁证”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瞬间在黑石城乃至更广阔的北境地域炸开了锅。
本就因利益被萧厉整顿而心怀怨怼的曹雄等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立刻兴奋起来。他们暗中串联,在各家府邸密室里,烛光映照着他们因兴奋而扭曲的面孔。他们不仅添油加醋地散播谣言,更秘密派遣心腹家丁,携带重金和精心罗织的罪状,星夜兼程赶往京城,通过他们在朝中的关系网络,大肆弹劾萧厉“勾结蛮族,拥兵自重,纵容部下欺凌百姓,更兼有裂土封王之逆心!”
一时间,北境人心惶惶,原本因接连胜利而凝聚起来的同仇敌忾之气,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疑云。部分原本持中立态度的官员和低阶将领,处理公务时开始变得迟疑不决,彼此交换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猜测。城头上,一起值守的人类士兵看向那些被安排在辅助防守位置的蛮族战士时,目光中不再有之前的战友之情,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一种微妙而冰冷的不信任感,如同深秋的寒雾,悄然弥漫在黑石城的大街小巷,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
这一日,将军府议事厅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寒意。
“王爷!城内流言愈演愈烈,如今已是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简直不堪入耳!” 龙四海大步踏入厅内,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怒气冲冲地吼道。他脸色铁青,虬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一双铁拳紧握,指节发白。“这绝对是魔族奸细的毒计!还有曹家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趁机上蹿下跳,四处散布恐慌,其心可诛!”
紧随其后的李伏波,神色则更为凝重。他先是向端坐在主位上的萧厉躬身行礼,然后才忧心忡忡地开口,声音低沉:“王爷,流言虽可畏,但尚可管控。更棘手的是,朝廷那边……恐怕已经收到了风声。我们安排在京城附近的眼线,刚刚用鹞鹰传回密信,说朝堂之上对此事已是议论纷纷,后党一系更是如同抓住了把柄,大肆攻讦王爷,言辞极其恶毒。恐怕……朝廷的钦使,不日就将抵达。”
萧厉身着一袭玄色常服,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案后,案上堆积着如山的军报和公文。他面色平静无波,甚至没有抬头,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一份关于城防加固的卷宗。唯有那搁在扶手上、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在无声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木料,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显示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展现的那般波澜不惊。
他早已预料到魔族在军事上受挫后,必然会施展阴谋,离间计是最常见也最难防的手段。他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行动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之狠辣精准,直指联盟最脆弱的信任环节,并且巧妙地利用了北境与朝廷之间长期存在的矛盾。
良久,萧厉才放下手中的卷宗,抬起眼睑。他的目光深邃,如同古井寒潭,扫过龙四海和李伏波焦急的面庞。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略显空旷的大厅内回荡,“然则,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我等不能坐视流言蔓延,动摇我军根基民心。”
他看向龙四海,吩咐道:“龙叔,你即刻以镇北王行辕的名义,草拟安民告示,用大白话申明我等抗击魔族、保卫北境之决心绝不动摇。详细揭露此乃魔族奸细散布谣言、离间我军民、意图从内部攻破黑石城的毒计。告示要遍贴城门、市集、兵营各处,派人反复宣讲,务必使将士百姓知晓真相。”
接着,他又对李伏波道:“李叔,你负责军中风纪,要严令各部将领,管束好部下,不得听信、传播谣言,更不得与白狼部的盟友发生冲突。若有违令者,军法从事!同时,加强城内巡防,尤其是敏感区域,绝不给宵小之辈可乘之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电般的厉芒,但语气依旧平稳:“至于曹雄等人……跳梁小丑,暂且不必采取激烈手段,派人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即可。此时若兴大狱,反而显得我心虚,正中魔族下怀,也会授朝廷以口实。”
“那……朝廷那边若真派来钦使,该如何应对?” 李伏波最担忧的仍是此事。来自背后的刀子,往往比正面的敌人更致命。
萧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仿佛寒冰上折射的一缕微光:“朝廷若仅因这几句莫须有的流言便深信不疑,那派来的,也绝不会是雪中送炭的援军。告诉听雨楼,动用一切力量,密切关注朝廷动向,特别是……陛下和后党,最终会派何人来‘调查’,又带了何种‘旨意’。”
果然,未出半月,一队风尘仆仆、甲胄鲜明的禁军骑兵,护卫着一名面白无须、神色倨傲的宦官,手持一枚缠着朱丝的木匣,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冲入了黑石城。带来的并非皇帝圣旨,而是一封由内阁签发、盖着紫绶银印的“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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