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皇上朱笔未停,眉宇间带着批阅奏折后的倦意。敬事房太监躬着身子,将盛满绿头牌的银盘高举过头,细声细气地道:“皇上,该翻牌子了。”
皇上撂下朱笔,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目光在牌子上扫过,手指在上面顿了顿:“怎不见莞常在的牌子?”
太监心头一紧,腰弯得更低:“回皇上,今儿午后莞常在携淳常在御花园散步,不慎折了花盆底,重重摔了一跤。华妃娘娘听闻,立时遣了太医去瞧,说是万幸骨头无碍,只是脚踝肿得厉害,需得好生静养些时日。娘娘还吩咐,让莞常在养伤期间抄抄佛经,静静心,往后行走坐卧也当更端庄些才是。”
皇帝闻言,失笑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与无奈:“这个世兰……”他目光继续逡巡,又问道:“庄贵人的绿头牌呢?”
“庄贵人……身上不便。”太监的声音更低了些。
皇帝的目光扫过泠答应的牌子,最终落在那块写着“富察贵人”的牌子上,指尖在其上停留片刻,终究还是将其翻转:“就她吧。”
“嗻——”敬事房太监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圣旨传到延禧宫时,富察贵人正对镜簪花。闻讯,她霍然起身,眼底迸发出灼人的光彩,连声音都透着一股扬眉吐气的快意,她示意贴身宫女给传旨太监厚厚的赏封,声音都带着笑:“有劳公公了。” 厚厚的红封塞进传旨太监手中,随后整个正殿瞬间活络起来,宫人往来如织,备香汤、选锦衣、挑珠钗,忙碌中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喧腾。
这般动静,东西配殿自然听得真切。夏冬春就蹬蹬蹬跑到西配殿,见安陵容正坐在窗下哼着小曲刺绣,便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绣墩上,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蜜饯就往嘴里塞。宫女苏合见状,连忙示意小宫女再多上几碟点心和普洱茶。
“瞧瞧,好生轻狂!”夏冬春一边嚼着蜜饯,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声音却足够让殿内的人都听见,“不过是头一个侍寝,感觉这延禧宫的砖石都要被她震得跳起来了!若不是宫规拦着,我看她恨不得敲锣打鼓让满宫都知道!”
安陵容停下手中的针线,抬眸看她,忍不住笑道:“夏姐姐,这么多好吃的,怎么还堵不上你的嘴?”
“你这是在绣什么?这般精细。”夏冬春凑近细看,顺手又拈了块糕点放入口中。
安陵容头也不抬,针线在指间灵巧穿梭:“是给太后娘娘绣的寿屏。当日选秀,我本是该撂牌子的,全仗太后娘娘开口,皇上才留用了我。这份恩情,不敢或忘。”
夏冬春闻言,眼睛一亮,扯着安陵容的袖子晃了晃:“这般好的苏绣功夫!我也要!你也给我绣个什么才好!”
安陵容被她晃得没法下针,只得无奈笑道:“好好好,回头给你绣个香囊,绣个小猫扑蝶,可好?”
夏冬春这才心满意足,复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你听说了吗?碎玉轩那位,拐了脚不说,还被华妃娘娘罚抄佛经,绿头牌也挂起来了!”她撇撇嘴,“想起她那副清高做作的模样,下次给皇后请安时,看看她该如何见人,哈哈哈哈。”
安陵容放下针线,抬眸看她,神色温婉却带着一丝警醒:“夏姐姐,慎言。莞常在遭遇此事,我等更该引以为戒,谨言慎行才是。在这宫里,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夏冬春一愣:“你是说,可能是华妃动的手?”安陵容笑笑:“看来我这糕点没白吃。”夏冬春假意伸手要掐安陵容的脸:“你是笑我没长脑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正说笑着,沈眉庄派了宫人来请安陵容过去说话。夏冬春立刻拽住安陵容的衣袖:“不成!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人对着她那轻狂样儿,岂不闷煞我也?”安陵容无奈,只得与她一同前往。
咸福宫常熙堂内,沈眉庄见两人一同前来,并不意外。她身着家常的玉色绫缎衣裳,发间是简单的珠钗,气质清华。屏退了寻常宫人,只留下扶月、苏合、金珠三个心腹大宫女在旁伺候。
沈眉庄从一个小巧的紫檀匣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安陵容:“你母亲已经将你庶弟记名在名下,认作嫡子。如今是萧姨娘在帮着管家,柳氏也安分了许多。你弟弟已平安抵达京城,杨夫人将他安排进了杨家族学,如今就住在杨府。这是他写给你的信。”
夏冬春在一旁惬意地吃着茯苓糕,安陵容则激动地接过信笺,指尖微颤地展开。弟弟在信中详细说了家中近况,一切安好,多得沈家暗中关照。父亲如今对母亲和萧姨娘颇为客气,柳姨娘所出的女儿被许给了一个县令做妾,年底便过门。信中提及一件怪事:原本沉溺女色的父亲,前些时日突然发落了一个得宠的美貌姨娘,将其打骂半死后发卖到那不得见人之处,府中许多姬妾也被陆续遣散,连柳姨娘都收敛了许多。父亲如今对他这个儿子异常关注,连月例银子都丰厚了不少。信末,弟弟再三表达对沈家、杨家的感激,并立誓定会努力攻读,不负长姐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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