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的午膳,因皇帝的到来而平添了几分不同往日的暖融。御膳房呈上的菜品无一不精,且多是温和补身的食材。皇帝坐在主位,沈眉庄陪坐在侧,姿态恭谨温婉。
“你近日身子可还爽利?太医请脉,怎么说?”皇帝夹了一筷清淡的燕窝鸡丝放到眉庄碟中,语气是难得的温和。
沈眉庄微微欠身,声音柔顺:“劳皇上挂心,章太医说胎象平稳康健,只是臣妾偶尔仍觉气短,需得多静养。”
皇帝颔首,目光掠过她依旧清丽的面容,似是随意地提起:“前几日,朕在养心殿与年将军和华妃用了膳。年羹尧此番平定西北,劳苦功高。”他话语平淡 “至于你弟弟沈青峰,在此战中亦表现英勇,朕已命兵部议功,授他正七品护军校之职,赏赐不日便下。”
沈眉庄闻言,即刻放下银箸,起身便要行大礼:“臣妾代舍弟,叩谢皇上天恩!”
皇帝抬手虚扶:“怀着身孕,不必多礼,坐着回话便是。”待她缓缓落座,方继续道,“但今日,朕不想论国事。”
他站起身,明黄色的袍角在灯下划过一道流光,缓步踱至窗前, “朕已传旨,让你兄长青崖和青峰晚晌到养心殿的随安室来。那里暖和,也清净。你怀着身孕,不必奔波,朕让他们进来,咱们一同吃顿家常便饭,也让朕听听青峰在西北的见闻。”
沈眉庄闻言,心中猛地一震。面上却适时流露出惶恐与感激交织的神色,连忙躬身:“皇上天恩浩荡,臣妾与家族感激不尽!只是……这于礼……”
皇帝抬手,不容置疑地打断了她,语气平和却带着帝王独有的威势:“朕与自家人用膳,这里没有外臣,只有你的兄长和弟弟。不必拘那些虚礼。”
养心殿,随安室。
相较于前几日款待年羹尧时那场奢华的盛宴,此刻室内的氛围可谓真正的“家宴”。菜式依旧精致,苏培盛亲自在一旁伺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沈青崖举止沉稳,率先行跪拜大礼:“微臣沈青崖,叩见皇上,皇上万岁。”言行举止,皆是翰林官员的清雅规矩。
沈青峰则穿着新赐的武官朝服,动作间带着军旅的利落,声音洪亮:“末将沈青峰,叩见皇上!”
“都起来,坐。”皇帝心情颇佳,虚扶一下,笑道,“今日是家宴,不必如此多礼。”
苏培盛忙上前,亲自为沈青崖、沈青峰引座,动作轻缓周到。沈青崖微微颔首,低声道:“有劳苏公公。”沈青峰也有样学样,咧嘴一笑:“谢谢公公!”
这与前几日年羹尧将苏培盛当作寻常仆役般呼来喝去的做派,判若云泥。苏培盛脸上笑容更真诚了些,退至一旁时,心中也不免暗叹:这沈家,确是知礼数、懂进退的人家。
宴席间,皇帝问起西北风物,沈青峰话匣子便打开了。
“回皇上,西北那儿,风沙是大,吹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他比划着,“但天也蓝得透亮,晚上星星感觉伸手就能摘到。就是吃食粗糙,刚开始可想念家里的点心了。”
皇帝听得有趣,笑问:“哦?那后来如何?”
“后来饿极了也就惯了!”沈青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着大军,能吃饱肚子就行。有一次我们小队迷路了,干粮快尽,还是靠着当地牧民指的路,喝了他们的马奶酒,那味儿……嘿,真冲!但身子立马就暖和了!”
他言语质朴生动,毫无文饰,引得皇帝几度开怀大笑。
皇帝又转向沈青崖:“青崖在翰林院当差,可还习惯?”
沈青崖起身回话,被皇帝示意坐下说,他才恭声道:“回皇上,翰林院清贵之地,典籍浩瀚,同僚皆是博学之士,微臣每日聆听教诲,受益匪浅。日前正在协助整理前朝西北边务的卷宗,恰好与青峰在军中所见所闻,时有印证,深感读万卷书,亦需行万里路。”
皇帝满意地点头,对眉庄道:“你这两个兄弟,一文一武,一沉稳一活泛,皆是可造之材。沈家教子有方,你也还很不错。”说完又拍了拍眉庄的手,兄弟二人皆垂眸避视。
沈眉庄微笑着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丝冰冷的了然。她看着皇帝脸上毫不掩饰的愉悦,看着兄长引经据典、小弟憨直有趣的回应,这一顶顶“忠勇”、“本分”的高帽扣下来,何尝不是帝王心术,既施了恩,又定了性,将沈家牢牢框在“纯臣”的位置上。
宴毕,皇帝特许沈眉庄送兄弟至养心殿外甬道。苏培盛亲自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到了地方,便识趣地退至不远处等候,既全了规矩,又给了他们叙话的空间。
夜风微凉,宫灯在青石板上投下昏黄的光晕。沈青崖停下脚步,眉头微蹙,压低声音对眉庄道:“娘娘在宫中,务必万事小心,保全自身与龙胎最为紧要。家中一切安好,不必挂念。”他言语沉稳,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
沈青峰也收了宴席上的活泼,认真道:“长姐,我在军中会好好干,绝不给你和家里丢脸!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少年将军,此刻眼中满是对至亲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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