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晨雾还没散尽,我就握着那支张奶奶送的旧钢笔站在社区活动中心门口。笔身的金属镀层已经磨出包浆,笔帽上刻的“为人民服务”字样却依旧清晰。林晚拎着一个装满信纸的帆布包走过来,发梢沾着露水:“王主任说赵老师在书画室写春联,我们进去等他就行。”
我们昨天从医院回来后,社区的王主任就打来电话,说社区里的赵老师是退休的语文老师,一辈子教书育人,却唯独对自己的学生张昊心怀愧疚。二十年前,张昊是赵老师班上最有文采的学生,写的作文常被当作范文,可高考前因为家庭变故弃考,从此断了联系。“赵老师总说,当年要是多劝劝他就好了,”王主任的声音带着惋惜,“他想给张昊写封信,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只知道他当年最喜欢写关于老槐树的作文。”
书画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毛笔划过宣纸的“沙沙”声。推开门,我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案前,戴着老花镜,正凝神写着春联。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袖口别着一支钢笔——和张奶奶送的那支款式相似,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英雄牌钢笔。
“赵老师,”林晚轻声打招呼,“我们是星光书店‘心愿驿站’的,来帮您给张昊写封信。”
赵老师放下毛笔,转过身来,脸上的皱纹里带着温和的笑:“你们可来了!我昨天晚上翻了半宿的旧教案,终于找到了张昊当年的作文本,你们快看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泛黄的本子,封面上写着“张昊 高三(2)班”,里面夹着几张已经脆化的作文纸,最上面一篇的题目是《老槐树下的约定》。
我接过作文本,指尖拂过稚嫩却有力的字迹:“老槐树下,赵老师说我写的文章有灵气,要我好好努力,考上中文系,以后做个作家。我答应他,等我考上大学,就回来在老槐树下给他读我的第一篇小说……”
“这篇作文我现在还能背下来,”赵老师的声音有些沙哑,“张昊这孩子,心思细,文笔好,每次写作文都能让我眼前一亮。可高考前一个月,他爸爸突然去世,妈妈身体不好,他就突然不来上学了。我去他家找过他,他躲在屋里不肯见我,只说‘老师,我不考了,我要出去打工养活妈妈’。”
赵老师的眼眶慢慢红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赵老师和一个瘦高的少年,站在一棵老槐树下,少年手里拿着一本作文本,笑得很灿烂。“这是他高三那年教师节拍的,”赵老师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他说等他有出息了,要把这张照片放大,挂在自己的书房里。可我没想到,那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拿出张奶奶送的旧钢笔,拧开笔帽,墨囊里已经吸好了墨水——是林晚特意找的非碳素墨水,说“老钢笔要用好墨养着”。“赵老师,您把想对张昊说的话告诉我们,我们帮您写下来,”我把信纸铺在案上,“就算暂时找不到他,我们也可以把信发到社区的公众号上,发到网上,总有一天能传到他手里。”
赵老师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慢慢说起他想对张昊说的话:“我想告诉他,当年我不该只去看他一次就放弃,我应该多劝劝他,多帮帮他;我想告诉他,他当年写的作文我都留着,每次给新学生讲作文,我都会提起他,说他是我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我想告诉他,学校的老槐树还在,每年春天都会开满槐花,我经常坐在树下,想起他当年读作文的样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哽咽:“我还想告诉他,不管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成为作家,我都为他骄傲。他当年为了养活妈妈放弃高考,是有担当的孩子;我想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他,等他回来看看老槐树,等他给我读一篇他写的文章,哪怕只是短短的一段话。”
我握着那支旧钢笔,一字一句地把这些话写在信纸上。钢笔出水很顺畅,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像极了当年张昊在课堂上写作文的声音。林晚坐在旁边,轻轻帮赵老师递纸巾,王主任则在一旁翻找着社区的旧档案,希望能找到张昊的联系方式。
“我还要跟他说,”赵老师突然想起什么,“他妈妈当年身体不好,我后来去看过她几次,她总说‘张昊这孩子懂事,在外打工很辛苦,却总给我寄钱’。我想告诉他,他妈妈后来身体好了很多,前年去世的时候,还在念叨着‘我的儿子有出息了’。”
我把这些话也写下来,然后念给赵老师听。他听着,点了点头,眼泪掉在作文本上,晕开了当年的字迹。“对,就是这些话,”他擦了擦眼泪,“谢谢你,孩子,这支钢笔用得顺手吗?这是我当年给张昊买的同款,他说英雄牌钢笔写起来最顺手。”
“很顺手,”我举起钢笔,“张奶奶也送了我一支同款,她说要用它帮更多人写心里话。”
赵老师接过钢笔,仔细看了看,笑着说:“好钢笔,就该用来写真心话。等找到张昊,我要把我这支也送给你们,让你们帮更多人传递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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