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四年级的夏天,蝉叫得像要把天掀翻。
姐姐带着我、阿晖、阿丽,还有阿晖的姐姐霖姐,一起去锦鲤溪看荷花。
那时候的锦鲤溪还没现在这么热闹,没有奇奇怪怪的网红建筑,只有大片的荷叶铺在溪面上,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绿波。
霖姐是从小泡在我家的,如果说我和阿晖是穿一条裤衩的好哥们,那她和我姐就是扎一个头绳的好姐妹。
谁让我爸和阿晖他爸是拜把子兄弟呢,两家的门槛都快被我们踩平了。
可两家的日子是不一样的。
阿晖和霖姐是干爹干妈手里的宝贝,饭桌上的鸡腿永远是他俩的,犯了错也只舍得轻轻拍一下。
而我们家的桌子上,永远只有弟弟的专属汤碗。
这些事我那时候不懂,只觉得霖姐每次来都给我带糖,是个好人。
那天我们在溪边走得慢悠悠的,姐姐和霖姐走在最前面,头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偶尔还互相碰一下胳膊,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一样的月牙。
我那会满脑子都是抓蜻蜓,只觉得她俩黏得慌,直到上了中专才后知后觉,那哪是好姐妹的黏糊,是藏不住的软乎情意。
我、阿晖和阿丽像三只脱缰的魔丸,一会儿追着蝴蝶往草里钻,一会儿蹲在溪边扒拉小石子。
晃到荷花池边的锦鲤仙子像下时,阿丽指着石像底座的青苔喊“滑溜溜”,阿晖偏要踩上去显摆,结果脚一崴,连带我和阿丽一起“扑通”栽进了池子里。
溪水解了暑气,却凉得我一激灵,等姐姐和霖姐慌慌张张把我们捞上来时,仨人都成了甩着水的落汤鸡,阿丽的蝴蝶结还挂在了荷叶梗上。
那天回到家,爷爷把旱烟杆往桌角一磕,声音沉得像块石头:“你是姐姐,怎么能带着弟弟往水边跑?
这是爷爷第一次训姐姐,在他和奶奶眼里,姐姐永远是懂事的甜心,闯祸的永远是我这个小混蛋。
姐姐垂着脑袋站在那儿,攥着湿答答的衣角,连反驳都不敢。
奶奶在旁边抹着围裙叹气,说我小时候她找算命先生算过,说我“犯水”,不能靠近河边。
我扒着门框小声辩白:“那小时候榕城的小河边,阿晖掉进去也不是我的错啊……”话没说完就被奶奶瞪了一眼,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从那之后,姐姐再没带我们去过水边。
她是真的在乎爷爷奶奶的话,连阿丽约着去溪边摸螺蛳,她都攥着我的手腕说“不去了,不安全”。
其实我知道,她比谁都喜欢和爷爷奶奶,就像阿丽,明明是“外人”,也总赖在我们家的小屋里不肯走,说“奶奶煮的粥比家里的香”。
初一下学期的某天,爷爷揣着皱巴巴的钱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个扛纸箱的师傅。
是台不大的电视机,被挤在他们屋的墙角,屏幕蒙着层新塑料膜。奶奶擦着桌子笑:“以后小云写完作业,能坐着放松放松了。”
我就是靠这台出租屋里的电视机,掉进了二次元这个该死的圈子。
那是个周末,作业摊在桌上没动,我盯着屏幕里扎着红发带的夏娜,看她挥着贽殿遮那斩开火焰,连午饭都是奶奶端到屋里吃的。
直到天擦黑,片尾曲响起来,我才揉着发酸的眼睛,低头继续写作业。
最后姐姐告诉我这不是动画片,是动漫。
后来靠着这台小电视机,我又认识了《零之使魔》,掉进《叛逆的鲁鲁修》的坑。
那些闪着光的角色,像突然在我平淡的日子里开了扇亮堂的窗。
等我跟阿晖阿丽聊起这些时,他俩漫不经心应着“哦,这个我们早看过啦”,我攥着手机的指尖突然有点凉,像被落在了圈子外面。
可下一秒,阿丽就发了串长长的语音,掰着指头给我讲漫展要带什么、cos服怎么选。
阿晖直接甩来个群二维码,说“这是我们混的圈群,里面全是同好”。
进群那天,我看着群里苓姐和狐狸哥刷的表情包,突然觉得,就算晚了一步,也有人把我往新的热闹里拉。
再后来,上初二前的那个八月暑假,我攥着攒了半年的零花钱,第一次独自坐上了去榕城的长途车。
那天我裹着平贺才人的cos服,背后还背着把自己捏的德鲁弗林格。
cos服是照着苓姐发的教程剪的旧校服,针脚歪歪扭扭,最后还是我姐熬了不知道多少个通宵,蹲在台灯下帮我把崩开的缝线重新钉好,指尖都被针扎出了小血点。
初二上学期的某天,我刚跨进出租屋门槛,就看见老妈拎着两大箱印着卡通图案的行李站在屋中央。
弟弟揪着她的衣角晃,妹妹攥着芭比娃娃,小皮鞋在水泥地上敲得“哒哒”响。
她把头发往耳后捋了捋,说:“弟弟该读小学了,以后就在狮城住。”
爷爷蹲在门槛边搓着锄头柄,当天下午就把菜种子、旧草帽塞进蛇皮袋,嘴硬着“菜园子没人浇该荒了”,颠颠地往村口的中巴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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