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状若疯癫的样子，立刻引起了沿途村民的注意。
有人从院子里探头出来，有人放下手里的活计。
“哟，这不是李红梅和她那个娘家兄弟吗？这是咋了？”
“看这方向，又是去陆北辰家？”
“走走走，看看去，上次就没赶上热闹！”
一些好事之徒和闲来无事的妇人，互相招呼着，远远地跟在了他们后面，队伍渐渐壮大，议论声嗡嗡作响。
“砰！” 一声巨响，刘二强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狠狠踹在陆北辰家那扇不算太结实的木制院门上，门板剧烈震颤。
“苏念卿！你个黑心肝的贱人！你给我滚出来！” 刘二强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地大骂。
李红梅也拍着大腿哭喊：“没天理啊！骗光了我们的血汗钱啊！苏念卿你出来！”
院内的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陆北辰率先走了出来，面容冷峻，扫过门外喧闹的人群，最后定格在发疯的刘二强和李红梅身上。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沉稳如山的气势和冰冷的眼神，让门外喧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几分。
苏念卿跟在陆北辰身后半步，走了出来。
她穿着素净的棉布罩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李红梅，刘二强，你们这是干什么？” 苏念卿的声音清晰而平稳，穿透了现场的嘈杂，“一大早在我家门口吵吵嚷嚷，还踹门？”
“干什么？” 刘二强猛地往前冲了一步，几乎要戳到苏念卿脸上，唾沫横飞，“你他妈还跟老子装傻！”
“你昨晚给我们的那个信封！根本就是假的！公社后勤科根本没有姓张的干事！也没有什么王主任！你骗了我们！把我们所有的钱都骗走了！”
李红梅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嚎啕大哭：“这个狠毒的女人，她说她能弄到工业券，骗走了我们家所有的积蓄，还有我兄弟借来的钱啊！足足两千块啊！”
她比划了一个手势，引得围观众人一阵惊呼。
“那是我们砸锅卖铁凑出来的啊！结果就给了我们几张胡乱写的破纸！我们去公社，被人像撵狗一样撵出来了啊！呜呜呜……”
围观的村民一片哗然，交头接耳，目光在苏念卿和李红梅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探究。
苏念卿闻言，脸上先是露出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迅速转为被污蔑的愤怒，她声音抬高，带着委屈和厉色：
“李红梅！刘二强！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拿过你们的钱？又什么时候给过你们信？你们这是血口喷人，赤裸裸的诬陷！”
她猛地转向围观的村民，眼圈微微发红，语气激动却条理分明：“各位乡亲父老都在这儿，大家给评评这个理！他们俩……”
她指向李红梅和刘二强，“上次就来我家闹事，砸了我家的院子，毁了菜地，还联合起来讹了北辰一笔钱！这事儿村长支书都是处理过的！大家伙儿不少人也知道吧？”
人群里有人点头，窃窃私语声更响。
苏念卿继续道：“这才消停了几天？现在又跑来，空口白牙地诬陷我骗钱？”
她挺直了原本就纤细的脊背，目光灼灼地看向李红梅和刘二强：
“我苏念卿行得正坐得端，跟着周工搞沤肥试验，一心就想为咱们生产队提高点产量，从来没干过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
“你们上下嘴皮一碰就说我骗钱，证据呢？！谁看见我拿你们钱了？谁看见我给你们信了？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你们倒是说出个一二三来！”
这一连串的反问，把李红梅和刘二强问住了。
证据？
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废弃砖窑，只有他们三个人，苏念卿做事干净利落，连个线头都没留下，他们哪来的证据？
看着他们哑口无言的样子，苏念卿乘胜追击，逻辑清晰得让人无法反驳：
“我看你们就是看我家北辰成分不好，性子闷，上次赔了钱，觉得我们好欺负！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来找茬，变着法儿地想从我们身上刮油水！”
她话锋一转，直指李红梅：“李红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村里到处跟人散播什么‘内部消息’，说什么有‘紧俏货’？”
“是不是你自己想走歪门邪道发财，结果不知道被哪个骗子骗到血本无归，就想把这盆脏水扣到我头上，让我来当这个替罪羊？我告诉你，没门！”
她挺直了原本就纤细的脊背，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朗有力：“我苏念卿，靠双手吃饭，靠劳动赚工分，不懂你们那些歪的邪的！”
“今天我也借着这个机会提醒大家，都要提高警惕，天上不会掉馅饼！别想着不劳而获，小心被那些心术不正的骗子盯上，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这一番连消带打，先是坚决否认，再翻出旧账暗示对方品行不端，接着反向指控对方诬陷，还巧妙地将自己塑造成了被屡次欺凌、坚守正道的受害者形象。
村民们看着李红梅和刘二强那副有口难言、气急败坏的模样，再看看苏念卿那一脸正气的样子，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严重倾斜。
“红梅，你这事儿做得可不地道啊！没凭没据的怎么能乱咬人呢？” 一个平时就看李红梅不太顺眼的中年妇女率先开口。
“就是！上次砸人家菜地赔钱的事才过去多久？怎么又来了？”
“念卿丫头看着就是个实诚人，天天跟着周工下地，不像干那种事的。”
“我看啊，没准真是李红梅自己走了歪路，被骗了，想找个软柿子捏……”
议论声几乎一边倒地偏向苏念卿。
陆北辰自始至终沉默地站在苏念卿身后，像一座沉默的山。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但他高大的身躯和冷峻的面容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让刘二强虽然暴怒，却不敢真的冲上前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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