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鹏抵达川西时,刻意换下了笔挺的警务常服,穿着一身深色的冲锋衣和耐磨的工装裤,脚蹬一双半旧的徒步鞋,看起来更像是个资深的户外爱好者,而非一位高级警官。从省城的高铁站出来,扑面而来的是一种与汉东省城截然不同的、带着山野气息的湿润空气。他没有停留,按照指示,又辗转登上了一辆开往马北镇的班车。
班车在山路上颠簸了近两个小时,窗外的景色从丘陵逐渐变为连绵的、墨绿色的群山,云雾缭绕在山腰,仿佛一条条洁白的哈达。空气愈发清新,却也带着山区特有的凉意。
在马北镇那简朴得只有一个水泥坪和一间小候车室的“车站”,来接他的是镇派出所的一位年轻民警,名叫曹杰。小伙子皮肤黝黑,身材精干,一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眼神清澈而热情。
“您就是省里来的韩……警官吧?”曹杰接过韩鹏不算沉重的行李包(韩鹏刻意轻装简行),语气带着山里人的淳朴和一丝面对上级来人的拘谨。他显然被告知了会有“省公安厅的同志”来指导工作,但并不清楚韩鹏的具体级别。
“对,我是韩鹏。辛苦你了,曹杰同志,跑这一趟。”韩鹏笑着和他握手,力道沉稳,态度随和,瞬间拉近了距离。
回镇上的路是崎岖的盘山公路,曹杰开着一辆有些年头的警用皮卡。路上,他主动向韩鹏介绍起马北镇的情况:“韩同志,我们马北镇啊,地方大,人口散,十几个自然村星星点点地撒在这片大山里。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多是老人和孩子。我们派出所连所长带内勤,满打满算就七个人,平时处理最多的就是邻里纠纷、丢个鸡鸭牛羊,偶尔也有些偷伐林木的案子。条件比较艰苦,您多包涵。”
韩鹏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等曹杰说完,他自然地接过话头,仿佛闲话家常:“理解。我以前在西北边防待过十年,那边也是地广人稀,条件比这里可能还要更差些,风沙大,缺水。有时候巡逻一趟,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啃干粮,喝雪水,是常事。”
曹杰闻言,猛地转过头,惊讶地看了韩鹏一眼,眼神里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由衷的敬佩:“西北边防?十年?!我的天……韩同志,真没看出来!我还以为您是……是那种坐办公室的……没想到您是真正从沙场上下来的硬汉!失敬失敬!”他语气里的拘谨立刻被一种对军旅硬汉的崇拜所取代。
韩鹏摆摆手,笑道:“什么硬汉不硬汉的,都是过去的事了,职责所在而已。到了地方,就是新兵,还得向你们这些熟悉情况的本地同志学习。”
这谦和的态度更是赢得了曹杰的好感,一路上话也更多了起来,介绍起本地的风土人情更是如数家珍。
到了马北镇,所谓的镇子,其实就是沿着一条主街分布的几十户人家,夹杂着几家小卖部和一家简陋的卫生院。派出所是一栋两层的小楼,白墙有些斑驳,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曹杰帮韩鹏在派出所旁边的招待所安排了一个单间,条件简陋,但床单被褥看得出是刚换洗过的。
刚安顿下来,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和穆清略带喘息的声音,她显然是刚从哪里赶回来:“韩……”
她那个“局”字还没出口,韩鹏立刻提高声音,带着熟络甚至有点抱怨的语气打断了她:“穆清!穆大主任!你可算回来了!让我这一小兵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
穆清先是一愣,随即看到韩鹏递过来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她也是个聪明人,瞬间明白了韩鹏的用意——他不想在这里暴露市局局长的身份,那样不仅会让大家感到拘束,也与他下来“帮忙”、“指导”的初衷不符,更容易被误解是来“镀金”的官僚。
她马上顺着他递过来的梯子下,脸上堆起略带歉意的笑容,语气也变得随意起来:“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去下面村里走访,回来晚了点。辛苦你了,韩……鹏!”她巧妙地省去了官职,只称呼名字。
韩鹏满意地点点头:“没事,理解,穆主任工作认真嘛。”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亮,山间的雾气还没完全散去。韩鹏已经换上了一套带来的、佩戴着二级警督警衔的警服常服(他本人的是二级警监)。在走廊上遇到同样早起的穆清,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特意在那肩章上停留了片刻,忍不住“啧啧”两声,带着戏谑的语气低声道:“啧啧啧,连降三级啊,韩警官。这感觉如何?”
韩鹏一边对着走廊里那块有些模糊的镜子整理着领口,一边浑不在意地回答,语气却带着认真:“下乡就得有个下乡的样子。我是来干活儿的,不是来逞威风、摆官架子的。那样的话,别说干活了,见一个我批一个,看着就烦。”他整理好衣服,转过头,对着穆清故意板起脸,用搞怪的恐吓语气说:“穆警官,你也当心哦,要是让我发现你是来混日子的,我也照样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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