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楼外的阳光有些刺眼,韩鹏和赵东来几乎是同时按下了私人手机的开机键。几乎是瞬间,韩鹏的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韩延”的名字。
他刚把手机贴到耳边,还没来得及“喂”一声,听筒里就炸开了锅。
“哥!哥!你怎么样?!没事吧?!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啊!急死我们了!”韩延的声音又急又快,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周翎带着哭腔的追问:“小鹏?是小鹏吗?他接电话了?他有没有受伤?让他说话!”以及韩绍功虽然刻意压低但难掩焦灼的声音:“慌什么!让他自己说!”
这迟来的、密集的关心像一股暖流,冲得韩鹏有些猝不及防,他愣了两秒,才对着电话那头七嘴八舌的家人笑了起来,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异常温和:“没事,没事,我好好的,一根头发都没少。刚在开会,手机关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是周翎长长松了一口气、带着哽咽的声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妈妈了……赶紧回家,啊?妈给你烧了一大桌子菜,都是你爱吃的!”
就连一向冷峻、感情内敛的韩绍功也凑近了话筒,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命令式的严厉口吻说道:“听见没有?赶紧回来!再不回来,你妈烧的那盘红烧肉,全得让韩延这小子一个人嚯嚯完了!”背景音里立刻传来韩延不满的抗议。
韩鹏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连眼底的疲惫都仿佛被驱散了些许:“知道了,爸,妈,我这就回。”
挂了电话,他看向旁边的赵东来。赵东来也刚结束一通电话,脸上带着类似的神色,显然也是家里父母打来的问候。赵东来滑动着手机屏幕,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提醒,有父母的,有同事的,有朋友的……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那长长的列表上仔细搜寻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默默收起了手机。那最期盼看到的那个名字,终究没有出现。
两人在省委门口分开,各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
赵东来推开家门时,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过十分。客厅里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光线有些昏暗。他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那个身影——陆亦可睡着了,身上只搭了条薄薄的毯子,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额前,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
他换鞋的细微动静还是惊醒了她。陆亦可猛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迷蒙,但在看清站在玄关的赵东来时,那点迷蒙瞬间被驱散。她几乎是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踉跄,嘴里下意识地说着:“你回来了?饿了吧?我去帮你弄点吃的。”说着就要往厨房走,语气平静得仿佛他只是下班晚归,而不是刚从一场生死边缘的灾难现场回来。
赵东来看着她这急匆匆、试图用忙碌来掩饰什么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陆亦可已经走进了厨房,打开了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她拿起一个碗,正准备洗,冰凉的水冲过手指,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缩回了手。
赵东来眉头一皱,立刻大步跟了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只见她右手食指上,一道不算深但清晰可见的伤口,因为沾了水,边缘有些发白。
“怎么回事?”他问,声音低沉。
陆亦可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握得更紧。他没再多问,直接把人从厨房拉了出来,按在客厅的沙发上,转身去找医药箱。
拿着碘伏和棉签回来时,赵东来的心里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消毒,动作却因为情绪而显得有些生硬。冰凉的碘伏触碰到伤口,陆亦可轻轻颤了一下。
昨天,当电视里播出化工厂火灾可能大爆炸的消息时,正在厨房准备晚餐的陆亦可,手一抖,瓷碗就这么摔在了地上,碎裂声清脆刺耳。慌忙的捡起碎片扔进垃圾桶,手上的口子就这么出现了,当时却浑然未觉疼痛。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坐立难安。她不敢打电话,怕干扰他,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她只能像上了发条一样,机械地找事情做。
她把已经做好的、原本等着他回来吃的菜,一盘一盘,全都倒进了垃圾桶。然后开始洗碗,水流冲过手指的伤口,带着刺痛,她却仿佛感觉不到,脑子里全是新闻画面里那冲天的火光和他可能身处其中的身影。
洗完了碗,她又下楼去倒垃圾,把家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直到再也找不到任何事情可以忙碌,她才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看着窗外的天色从昏黄到漆黑,再到泛起微光,心里的那根弦始终紧绷到几乎断裂。
直到刚才,亲眼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那根弦才猛地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迟到的、清晰的疲惫感和……手指上此刻无法忽视的疼痛。
赵东来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那道伤口,用棉签轻轻涂抹,心里的那点怨气还在作祟,终于还是没忍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质问,开口问道:“昨天……那么大的事,新闻肯定报了。你知道我肯定在现场。为什么……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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