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豫东平原的乡间小道上。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只有两盏昏黄的马灯挂在马车车厢两侧,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撕开两道摇曳的光缝,将路面上的碎石、枯草和偶尔窜过的鼠兔身影照得忽明忽暗。
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笃笃”的沉闷声响,节奏缓慢而沉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禁忌。
马车轱辘碾过坑洼,发出吱呀的呻吟,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却又很快被无边的夜色吞噬。
孙奎武驾着马车在黑夜里行驶,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眼前的黑暗。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粗布棉袄,袖口和领口磨得有些发白,腰间束着一条宽宽的牛皮腰带,上面别着一把鞘口磨亮的短刀,刀柄上系着的红绳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晃动。
他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路况,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搭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布料。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半个多月,每天都在重复着“日伏夜出”的规律——白日里找一处偏僻的破庙、废弃的窑厂或是人迹罕至的山林歇脚,用特制的黑布将马车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再在周围布下三道驱阳符,确保车厢里的“东西”不会被白日的阳气所伤;等到日落西山,阳气散尽,便又赶着马车,沿着地图上标记的偏僻小道继续前行。
车厢里,两具红棺并排摆放,棺木通体朱红,漆色鲜亮得有些诡异,即便在昏暗的马灯光线下,也能看到表面隐约流动的暗光。
棺木的材质并非寻常木料,而是用阴年阴月阴日砍伐的乌杨木打造,外面刷了三层掺了朱砂、黑狗血和糯米水的漆料,棺缝处用松香混合着阴土密封得严严实实,只在棺盖的四角各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用朱砂画着复杂难懂的符文,符文中央隐隐有微弱的红光闪烁,像是在镇压着什么。
这两具红棺里,装的正是江湖上谈之色变的血煞鬼婆僵和阴煞鬼翁僵。
这两样都是至阴至邪之物,寻常人别说运输,哪怕是靠近三丈之内,都会被阴气侵入体内,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折损阳寿,暴毙而亡。
半个多月的夜行,孙奎武已经记不清自己穿过了多少片树林,走过了多少条无人问津的小道。
他见过坟茔旁飘起的鬼火,听过荒村里传来的诡异哭声,也遭遇过几波想要抢夺红棺的邪祟和盗墓贼,但都凭着自己的本事一一化解。
每一次遭遇凶险,车厢里的红棺都会传来异动——要么是血煞鬼婆僵发出的尖锐嘶吼,震得人耳膜生疼;要么是阴煞鬼翁僵释放出的刺骨寒意,让周围的温度骤降十几度。
但孙奎武始终不为所动,只是默默地加固符箓,收紧缰绳,催促着马匹继续前行。
他的胯下是一匹通体乌黑的老马,名叫“踏雪”,虽非神马,却异常通灵,似乎也知道车厢里装的是什么,一路上始终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从不嘶鸣,也从不偏离路线。
马车上除了两具红棺,就只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他的换洗衣物、干粮、水壶,还有一沓黄符和几样简单的法器。
今夜的风有些大,卷着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马车,马灯的火苗剧烈地晃动着,将孙奎武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身后的路面上,像是一个扭曲的怪物。
他裹了裹衣服,将衣领竖起来,抵御着黑夜里的阴凉。
忽然,他放在胸口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出当前的位置——距离商丘市市区已不足二十公里。
孙奎武的眼睛猛地一亮,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连日来的疲惫和警惕仿佛在这一刻消散了大半。
抬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不再是乡间小道的泥土味和草木味,而是隐隐夹杂着一丝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虽然微弱,却足以让他精神一振。
“终于到了……”他低声呢喃了一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释然。
这半个多月来,他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如今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商丘市。
孙奎武放慢了马车的速度,让踏雪在路边的一块空地上停下。
他跳下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
随后,他走到车厢旁,仔细检查了一下棺木上的符箓,见符纸完好无损,朱砂符文的红光依旧闪烁,这才放下心来。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布满了灰尘,边角处还有几道磕碰的痕迹,这是他一路上唯一的通讯工具。
他用袖子擦了擦屏幕,解锁后找到了一个备注为“纸人李”的号码,手指微微颤抖着按下了拨号键。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黑夜里响起,孙奎武将手机贴在耳边,目光望向商丘市的方向,那里的夜空已经被城市的灯光染成了淡淡的橘黄色,像是一片温暖的光晕,与周围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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