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端起案头的青瓷茶杯,杯沿凝着细密的水珠,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
沸水冲瀹时舒展的茶叶在杯中浮沉,汤色清碧透亮,氤氲的热气漫过鼻尖,带着山野的清冽甘醇。
他浅啜一口,茶汤入喉温润,顺着喉咙滑下,稍稍抚平了方才因香灰爬痕而起的躁意。
放下茶杯时,杯底与医案的蓝布轻轻触碰,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
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再次扫过案角那道诡异的爬痕,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
此刻的他,满心都在思忖着那道痕迹背后的隐秘,却丝毫未曾察觉,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已然在几十里外的商丘悄然酝酿,而搅动这场风云的,正是他曾得罪过的蔡鸿业,以及他请来的不速之客。
商丘城的夜色渐浓,蔡氏山庄却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伴着欢声笑语,穿透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寂静的街巷中回荡。
山庄内的宴会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满桌的珍馐佳肴——冰镇的龙虾刺身泛着莹润的光泽,烤得焦香的整只乳猪卧在银盘里,旁边摆满了各色山珍海味,琳琅满目。
长长的红木餐桌上,摆满了产自世界各地的名贵酒水,开瓶后的红酒在高脚杯中摇曳,泛起细密的酒花,散发出醇厚的果香。
蔡鸿业身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锦缎唐装,面色红润,往日里因阳气亏虚而略显萎靡的神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志在必得的意气风发。
他端着一杯深红色的波尔多红酒,手指轻轻晃动着酒杯,看着酒液在杯壁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青木小姐,”
蔡鸿业转过身,目光投向坐在主位上的女子,语气中满是奉承,“此次能请到您出手,真是蔡某的荣幸。
来,我敬您一杯,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被称作青木樱子的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和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色的菊纹,那是九菊一派的标志性纹样。
她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柳叶眉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魅惑,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她的头发乌黑亮丽,挽成一个繁复的发髻,插着一支镶嵌着珍珠的发簪,举手投足间既有日本女子的温婉,又藏着一股慑人的气场。
听到蔡鸿业的话,青木樱子缓缓抬起眼帘,嘴角勾起一抹娇滴滴的笑容,声音柔媚动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蔡老板客气了。一个柘城小小的梁氏医馆,不过是梁红那个毛头小子罢了,何足挂齿?”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端起面前的高脚杯,杯身映衬着她白皙的手指,显得格外诱人,“对付她,我一个手指都能捏死。”
话音落下,她轻轻与蔡鸿业的酒杯碰了一下,“叮”的一声脆响,在喧闹的宴会厅中格外清晰。
青木樱子仰头饮下一小口红酒,酒液沾湿了她的唇瓣,添了几分艳色。
她放下酒杯时,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
前日在济源市外西郊破庙,被梁红坏了提线木偶的酒井已经回来报告,这笔账,她可是记得呢。
“说得好!说得好!”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佐道人晃着他那瘦长的身子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道袍上沾满了不知名的污渍,头发乱糟糟地挽在头顶,用一根木簪固定着。
他的脸颊凹陷,颧骨高耸,一双眼睛浑浊却透着精光,瘦长的手指枯瘦如柴,端着酒杯的样子像是随时都会把杯子捏碎。
“有青木小姐这般神通广大的人物出手,梁红那小子必死无疑!”
佐道人咧开嘴笑了笑,露出几颗黄黑相间的牙齿,语气中满是谄媚,“想当年,他爷爷坏了我的好事,如今正好借着青木小姐的手,报了当年的仇怨。”
他举起酒杯,朝着青木樱子和蔡鸿业拱了拱手,“我也敬二位一杯,预祝我们马到成功!”
蔡鸿业笑着与他碰了碰杯,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餐桌的角落里,纸人李默默地坐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却没有喝,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褂,腰间系着一根麻绳,手里紧紧攥着那根陪伴他多年的乌木拐杖,拐杖顶端雕刻着一个狰狞的纸人头像,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纸人李猛地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咳嗽了几声,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用枯瘦的手指擦了擦嘴角。
他心里暗自嘀咕:每次都说得那么轻巧,可哪一次不是以失败告终?
梁红那小子不仅医术高明,法术更是深得他爷爷的真传,没那么容易对付。
想起上次被梁红拆穿骗局、颜面尽失的场景,纸人李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这些年,他尝试过不少方法报复,可每次都被梁红轻松化解,久而久之,他心中的信心早已被消磨殆尽,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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