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灰白迷雾的刹那,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界的喧嚣、光壁的璀璨、乃至身后同伴的呼吸声,都在瞬间被剥夺、隔绝。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下来,仿佛连声音本身都被这片迷雾所“遗忘”。
视线所及,不足十丈。浓郁粘稠的灰白雾气翻滚着,吞噬着一切光线与色彩,只剩下令人压抑的单调。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如同陷入泥沼,探出体外不过百丈,便再难以前行,并且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而扭曲,充满了各种矛盾的“回响”。
“大家靠近,不要分散!”叶玄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他周身隐隐有混沌气流流转,将靠近的迷雾排开少许,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三丈的相对清晰区域。
队员们立刻依言靠拢,铁壁顶在最前方,艾尔拉丹和霍恩海姆居中,莉娜紧随叶玄身侧,影刺则如同幽灵般游弋在队伍外围的雾气边缘。
“这里的规则……完全混乱了。”霍恩海姆扶了扶眼镜,手中一个精巧的奥术罗盘指针正在疯狂旋转,毫无规律可言,“空间感也在被扭曲,我们可能已经偏离了预定的方向。”
“自然在这里哭泣……”艾尔拉丹闭上双眼,感受着周围,脸上露出痛惜之色,“生命的气息被强行抹除,连最基本的元素循环都陷入了停滞。这片区域,正在‘死亡’。”
莉娜脸色有些发白,她努力辨认着四周,但入目之处皆是混沌,曾经熟悉的街道、建筑标志全都消失无踪。“这里……这里原本应该是‘学者大道’的入口,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叶玄没有说话,他的“规则触觉”全力运转,仔细感知着这片迷雾的规则结构。与龙骨荒原那充满侵略性的死亡堕落不同,这里的规则更像是一种“侵蚀”与“覆盖”,试图用“遗忘”的规则,覆盖掉原本存在的现实规则。
“跟紧我,注意警戒。”叶玄沉声道,选定了一个大致是拉塞恩核心方向的位置,率先前行。
队伍在死寂的迷雾中缓慢推进。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脚下是坚实的地面,还是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或者……更糟的东西。
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雾气忽然产生了一阵不正常的波动。
“有东西靠近!”影刺冰冷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
话音刚落,数道扭曲的、半透明的阴影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的雾气中浮现,正是遗忘行者!它们似乎能借助迷雾完美隐匿,直到发动攻击的瞬间才显露身形!
它们伸出虚无的触手,直接绕过了铁壁的物理防御,无视了霍恩海姆瞬间布下的奥术护盾,直指队伍中神识相对较弱的莉娜和铁壁!那无形的“遗忘”波动已然笼罩而下!
莉娜顿时感觉脑海一阵眩晕,许多关于魔法咒语、符文结构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她甚至一时想不起自己导师墨菲的样貌!铁壁也是闷哼一声,持盾的手臂微微颤抖,一些基础的战斗技巧仿佛要从肌肉记忆中流失!
“哼!”
叶玄冷哼一声,甚至无需动用混沌归墟神火。他心念一动,混沌归墟道域骤然扩张,将整个小队笼罩其中!
道域之内,混沌气流流转,阴阳平衡之意弥漫。那无形的“遗忘”波动撞入道域,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瞬间被归墟之力搅乱、分解、湮灭!其蕴含的规则力场,在更高层级的“终结”规则面前,不堪一击!
那几只遗忘行者仿佛受到了反噬,发出无声的尖啸,形体剧烈扭曲,随即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迅速消散在迷雾中。
莉娜和铁壁这才缓过气来,脸上带着后怕与感激。
“叶长老,多谢!”莉娜心有余悸地说道,连忙运转精神力,稳固自己差点被抹除的记忆。
“这些怪物,果然防不胜防。”铁壁瓮声瓮气地说道,紧了紧手中的塔盾,但面对这种概念攻击,他的防御显得如此无力。
“继续前进。”叶玄面色不变,维持着道域,继续带队前行。他注意到,在湮灭那些遗忘行者时,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再次出现,而且比在屏障外时更加清晰。迷雾深处,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这支不速之客。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周围的雾气似乎变得更加浓郁,并且开始呈现出一些诡异的景象。
一些模糊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片段,开始在雾气中闪烁、流转。
他们看到了倒塌了一半的法师塔轮廓,塔身上却爬满了如同血管般的灰白色纹路;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不断翻动着空白书页的巨大典籍虚影;甚至看到了几个穿着法师袍、眼神空洞、在原地不断重复着某个施法动作或辩论片段的透明人影……那是被迷雾吞噬后,残留的“记忆回响”!
这些回响并非实体,没有攻击性,却散发着浓烈的绝望、疯狂与不甘,冲击着众人的心神。
“是‘记忆幽灵’……”霍恩拉丹叹息道,“他们生前的执念太深,即使被遗忘迷雾吞噬,也无法彻底消散,化为了这永恒徘徊的残响。小心,不要长时间注视,会被其中的负面情绪感染。”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星陨商会服饰、面容模糊的“记忆幽灵”飘到附近,口中不断喃喃重复着:“数据……矛盾……真理是陷阱……知识有毒……啊——!”它突然发出无声的尖叫,形体崩溃消散。
霍恩海姆脸色难看:“是商会之前派出的探索队员……连他们也……”
气氛愈发沉重。这片迷雾,不仅吞噬现实,更囚禁着无数迷失的灵魂与记忆。
叶玄目光扫过这些痛苦的记忆回响,眼神愈发冰冷。寂灭深渊的手段,当真是要将一切美好与存在,都拖入永恒的虚无与遗忘。
他加快了脚步。
必须尽快找到核心,终结这一切。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迷雾的更深处,一双由纯粹“遗忘”规则构成的、毫无感情的眼眸,已经彻底锁定了他们。更多的遗忘行者,以及一些……更加诡异的存在,正在悄无声息地汇聚,如同等待猎物的蛛网,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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