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将镇南关彻底吞没。白日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更夫悠长而单调的梆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更添几分寂寥与不安。乌云不知何时已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空气潮湿而黏腻,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万通商行后院的独立院落内,灯火早已熄灭,唯有檐下悬挂的气死风灯在渐起的夜风中微微摇晃,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院内,除了李啸均匀却依旧微弱的呼吸声,以及鲁承宗因伤痛偶尔发出的压抑闷哼,一片死寂。但这份寂静之下,是弓弦般紧绷的神经,是压抑到极致的肃杀。
陈文甲静坐于厅堂主位,双目微阖,仿佛已然入定。“无尘”剑横于膝上,在黑暗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冰凉气息。他的灵觉早已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院落乃至周边数十丈的范围。风雨欲来的压抑,混合着黑暗中无数道若即若离的窥探目光,构成了一张无形的杀网。
漆柔在他身侧不远处盘坐调息,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气息已比之前平稳悠长了许多。她同样能感受到那步步紧逼的危机感,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静斋法力,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陈龙、小顺等人则各自占据着院墙、屋顶、门窗等关键位置,如同蛰伏的猎豹,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手中兵刃早已出鞘半寸。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
“咔嚓——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豆大的雨点如同天河倒泻,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一片狂暴的雨幕,水汽弥漫,视野变得一片模糊。
几乎在暴雨声掩盖住一切其他声响的同一瞬间——
“咻!咻!咻!咻!”
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弩箭破空声,穿透狂暴的雨幕,从院落四周的墙头、屋顶乃至相邻建筑的窗户中暴射而至!箭簇在闪电的映照下闪烁着幽蓝、碧绿等不祥的光泽,显然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数量之多,角度之刁钻,几乎覆盖了院落的每一寸空间!
“举盾!防御!”陈龙的怒吼声在雷雨声中炸响!
早已严阵以待的镖师和地支秘卫们,动作整齐划一,厚重的包铁盾牌瞬间竖起、叠加,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钢铁壁垒!
“叮叮当当叮叮当——!”
雨点般密集的撞击声如同爆豆般响起!毒箭凶狠地钉在盾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有些力道极强的弩箭甚至穿透了木质盾面,被内层的铁板挡住,溅起一溜火星。第一波箭雨,被这训练有素的防御堪堪挡下!
然而,这仅仅是杀戮的开端!
“轰!!轰!!”
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巨响,院落前后那两扇看似坚固的木门,连同部分门框,被狂暴的力量从外部硬生生撞得粉碎!木屑混合着雨水四处飞溅!
烟尘与水汽弥漫中,数十道黑影如同地狱中冲出的恶鬼,悍然涌入院落!这些人明显分属两拨,一拨身着听风楼的制式夜行衣,身形飘忽,刀光如雪,专攻下三路与关节要害,配合默契,无声无息间便已欺近;另一拨则衣着杂乱,但招式更加狠辣诡谲,气息暴戾,正是三皇子麾下那支见不得光的“影刃”!
“杀!鸡犬不留!”一名手持一对奇门兵器分水峨眉刺的影刃头目,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在雨幕中厉声下令。他眼神残忍而兴奋,仿佛已看到猎物在刀下哀嚎的场景。
血腥的混战,在这暴雨倾盆的狭窄院落中瞬间爆发!雨水混合着刚刚溅起的血水,在地面上肆意横流,迅速汇成一道道淡红色的溪流。怒吼声、兵刃碰撞声、利刃入肉声、临死前的惨嚎声,被轰鸣的雷声与暴雨声所掩盖,上演着一场无声而惨烈的杀戮。
镖师与秘卫们结成的圆阵在敌人悍不畏死的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剧烈摇晃,不断有人中刀倒地,防线被撕开一道道缺口,又迅速被后续的人拼死补上。陈龙挥舞厚背砍山刀,与一名听风楼小头目战在一处,刀风呼啸,雨水不能近其身,但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不断渗血。鲁承宗怒吼着,不顾肋下伤势,挥舞着一根临时找来的熟铜棍,如同疯虎般左右横扫,暂时逼退了两名影刃杀手,自己却也气喘吁吁,步伐虚浮。
漆柔没有加入近身混战,她立于屋檐之下,双手结印如莲花绽放。静斋法力化作一道道皎洁却凝练的白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精准地射向那些对防线威胁最大的敌人——或击偏其致命一击,或束缚其行动,或瞬间治愈己方伤员的关键伤势。她的存在,如同在血腥泥沼中绽放的净莲,极大地缓解了正面战场的压力,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阵脚。
而陈文甲,他的目标直接锁定了那名发号施令的影刃头目,以及其身旁两名气息明显达到宗师门槛的听风楼高级杀手。
三人呈品字形,无视周遭混战,将陈文甲围在院落中央。雨水落在他们周身尺许,便被无形的气劲弹开,形成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闪电划过,映照出他们冰冷而充满杀意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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