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行驶了数日,越靠近淮水地界,空气中的湿润感便愈发明显,连带着陈文甲感觉胸肺间的滞涩都舒缓了几分。然而,这份自然的慰藉,却无法驱散心头逐渐凝聚的阴云。
夏清荷的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之下,是潜流暗涌。他靠在车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苏芷柔所赠的静斋玉牌,冰凉的触感让他保持着思维的清晰。
“新的饿狼……”他低声重复着信中的字眼,眼神锐利。京城之事,看似斩断了三皇子赵瑖伸来的黑手,但也如同捅了马蜂窝,将他和他所持有的秘密(即便星钥已碎,但玄天令、《基础炼气诀》以及他在苗疆、京城展现出的非常规力量)彻底暴露在了更广阔视野之下。觊觎者,不再局限于庙堂之上的权斗,更有江湖之中嗅腥而来的豺狼,乃至……可能对“域外之物”有所感知的神秘势力。
“老马,还有多久进入淮水府境?”陈文甲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伤后的沙哑,却多了一丝凝练。
车辕上的老马沉稳回道:“公子,按目前速度,明日午时便可抵达淮水府界碑。是否要先行通知武馆方面接应?”
陈文甲略一沉吟,摇了摇头:“不必。传讯给蒋姑娘在淮水的人,让他们留意近期入城的可疑生面孔,尤其是对苗疆秘闻、上古遗物表现出异常兴趣的。我们……悄悄回去。”
“是。”老马应下,不再多言。他深知这位年轻馆主心思缜密,此举必有用意。
是夜,宿于淮水府边界最后一处官驿。驿站比前几日的要宽敞些,但也龙蛇混杂。陈文甲依旧选了最僻静的角落房间,由老马亲自送进食水。
调息片刻,体内那几缕细丝般的内力艰难地完成了一个小周天,带来的刺痛感让他额头渗出细密汗珠,但经脉的晦涩感似乎减轻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他睁开眼,取过老马傍晚时分悄悄递来的一个小巧竹筒,里面是万通商行情报网络关于淮水最新动态的汇总。
信息比夏清荷的信更为详细,也更为触目惊心。
除了知府衙门的态度转变、地头蛇势力的疏远,情报明确指出,至少有四股不明势力在近期渗透进了淮水。一股行事风格狠辣直接,疑似北方来的过江猛龙;一股手段诡秘,擅长潜伏打探,与听风楼残部或新兴情报组织有关;另一股则显得有些……“超然”,他们似乎对寻常争斗不感兴趣,目标明确地收集着一切与“天外”、“星辰”、“异火”相关的传说与实物;最后一股,则隐隐带着官面背景,但并非来自京城,更像是……地方军政体系的触角。
“真是八方风雨汇淮水……”陈文甲指尖轻轻敲击竹筒,眼神冰冷。这些势力,有的是为财,有的是为权,有的,恐怕是嗅到了更深层东西的味道。玄天令的来历,星钥虽毁却残留的谜团,以及他陈文甲本身“异世之魂”可能带来的特殊体质或气运,都足以引来贪婪的目光。
“咳咳……”一阵夜风从未关严的窗缝灌入,引发了他肺腑间压抑的咳嗽。他用手帕捂住嘴,片刻后拿下,雪白绢帕上沾染了点点殷红。内伤依旧沉重,强行推演分析,对心神的负担极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实力,是应对一切风波的根本。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然而,按部就班的疗伤,太慢了。他需要一种更高效、甚至……更激进的方法。
脑海中,《小衍诀》的总纲文字缓缓流淌而过,结合“悟”之道种对自身状态的洞察,一个模糊的念头逐渐成形。《小衍诀》中正平和,善于蕴养,但缺乏爆发性的修复力。能否借鉴苗疆蛊术中对生命元气的刺激法门,或者……星钥信息库中那些残缺的、关于能量物质化的理论?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甚至危险。不同体系的力量贸然结合,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毁的下场。但此刻的他,似乎别无选择。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灵觉中那微弱如萤火的光点猛地一跳!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熟悉阴冷气息的窥视感,如同暗夜中的毒蛇,再次悄然缠了上来!
又来了!
陈文甲眼中寒光一闪,瞬间收敛所有气息,如同枯木。这一次,他感知得更为清晰。这股气息并非来自驿站内部,而是源自驿站外那片茂密的竹林!气息飘忽不定,显然对方也极其谨慎,只是在远处观望,并未靠近。
是“黑煞帮”的余孽?还是另一股势力派来的探子?
陈文甲没有惊动老马。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借着窗棂的缝隙向外望去。月色朦胧,竹影摇曳,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他知道,猎手就在那里。
他没有选择打草惊蛇。此刻动手,即便能拿下对方,也必然暴露自己伤势未愈、实力大减的现状,只会引来更多、更凶狠的豺狼。
“既然喜欢看,那就看着吧。”陈文甲心中冷笑,重新坐回榻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闭目调息。只是,他暗中调整了《小衍诀》的运转路线,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内力,导向几条并非主干的、相对坚韧的旁支经脉,模拟着记忆中某种蛊术激发气血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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