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淮水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波光粼粼的江面上,舟楫往来,看似一派祥和。然而,淮水城内有头有脸的势力首领,心中却无半分闲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座临江而建、飞檐斗拱的“望江楼”。
振威武馆馆主陈文甲重伤归来后的第一次公开露面,便选在此地设宴,宴请的名单几乎囊括了淮水城所有排得上号的人物,其用意,不言自明。没有人敢轻视这份看似普通的请帖,尤其是在昨夜武馆西院刚经历了一场血腥袭击之后。
望江楼今日已被清场,由振威武馆的弟子和万通商行的护卫共同把守,戒备森严。楼内,灯火通明,巨大的红木圆桌旁,座位虚席以待。
漕帮帮主赵天雄带着两名心腹长老率先抵达,他身材魁梧,面色沉凝,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厅,冷哼一声,自顾自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紧接着,盐帮龙头孙满贵也到了,他身材肥胖,脸上总是挂着生意人惯有的和气笑容,但眼底深处却精光闪烁。他与赵天雄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便坐在了其对面,低声与身边人交谈着什么。
随后,几家与武馆素有来往的镖局总镖头、小武馆馆主也陆续到来,神色各异,或担忧,或观望,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大厅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无人高声谈笑,只有偶尔响起的茶杯碰撞声和低语声。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陈文甲一身干净的青衫,缓步走了上来。
他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脚步甚至能看出一丝虚浮,但身姿挺拔,眼神平静如古井深潭,扫视全场时,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势。他身后,只跟着夏清荷与小顺二人。夏清荷换了一身利落的劲装,神色清冷。小顺则如同影子般,气息内敛,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陈馆主!”
“陈馆主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抱拳招呼,语气各异。
陈文甲走到主位前,并未立刻坐下,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拱手还礼,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陈某重伤初愈,未能及时拜会诸位,反倒劳烦诸位前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陈馆主客气了。”
“哪里哪里,陈馆主身体要紧。”
一番表面客套之后,众人重新落座。侍者开始上菜,珍馐美馔,玉液琼浆,很快摆满了桌面,但此刻无人有心思动筷。
酒过一巡,陈文甲放下酒杯,目光再次扫过全场,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凛冽:“想必诸位都已听说,昨夜,有宵小之辈潜入我振威武馆,纵火行凶,致我武馆十一位兄弟惨死,多人受伤。”
大厅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知道,正题来了。
赵天雄沉声道:“陈馆主,此事我等确有耳闻,实在令人愤慨!不知是何方狂徒,竟敢在淮水地界如此放肆?”他这话看似义愤,实则是在探听虚实。
孙满贵也接口道:“是啊,陈馆主,若有用得着我盐帮的地方,尽管开口。”语气倒是颇为诚恳,但真假难辨。
陈文甲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冰冷的弧度:“多谢赵帮主、孙龙头关心。狂徒是谁,想必在座诸位,有人心中已然有数。”他话语一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掠过几个神色微变的小势力头目,最后定格在虚空,仿佛在看着某个不存在的敌人。
“他们自称——‘黑月’。”
“黑月?”众人面面相觑,大多露出茫然之色,显然对这个名字极为陌生。
“一个藏头露尾,行事狠辣,视人命如草芥的组织。”陈文甲的声音渐冷,“他们为何针对我振威武馆,陈某尚不得而知。但我知道,他们昨夜能悄无声息潜入我武馆核心,今日,或许就能潜入诸位的宅邸、货仓、乃至……枕边。”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是啊,一个能轻易突破振威武馆防御的组织,其威胁绝不仅仅针对武馆一家!
“陈馆主此言何意?莫非是怀疑我们之中有人与那‘黑月’勾结?”一个性子急躁的小武馆馆主忍不住出声,语气带着不满。
陈文甲看向他,目光平静无波:“李馆主多虑了。陈某今日请诸位来,并非兴师问罪,而是想提醒诸位,淮水,是我们所有人的淮水。若任由‘黑月’这等魑魅魍魉横行无忌,今日是我振威武馆,明日,又会轮到谁家?”
他端起酒杯,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陈某在此,只想问诸位一句。面对此等共同之威胁,我淮水各方,是各自为战,任由其分化瓦解,逐个击破?还是……该同气连枝,让这淮水城,成为任何外敌都啃不下的硬骨头?”
声音落下,大厅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陈文甲这番话,可谓釜底抽薪,直接将“黑月”的威胁提升到了淮水城所有势力的对立面。答应,意味着可能要直面一个神秘而强大的敌人;不答应,则可能被孤立,甚至被怀疑与“黑月”有染,成为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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