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城,在悲恸与废墟中,迎来了第一个没有陈文甲的黎明。
阳光挣扎着穿透仍未散尽的能量尘埃和硝烟,照亮了断壁残垣,也照亮了无数张疲惫、悲伤而又带着一丝茫然的脸。清理战场的工作在沉默中进行,士兵和民众们机械地搬运着同伴或亲人的遗体,修补着破损的工事,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草药和焚烧尸体的焦糊气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盟务堂内,气氛更是凝重得如同实质。
夏清荷坐在原本属于陈文甲的主位上,一身素白孝服,眼眶依旧红肿,但脸上已不见泪痕。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紧紧交握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在她下方,坐着墨衡、苏芷柔、陈龙,以及慈航静斋的妙音仙子、武帝城的破军副将(破军本人重伤未醒)、玄机阁的几位大匠师,还有几位在战中幸存、资历较老的分舵主和客卿。
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脆弱,那单薄的身躯在宽大的孝服下微微颤抖,但她那双与陈文甲有七分相似的明眸中,此刻却燃烧着一种混合了巨大悲痛与不容置疑决绝的火焰。
“诸位前辈,诸位同道。”夏清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家兄力战而眠,盟内不可一日无主。值此危难之际,清荷虽年幼德薄,然承蒙兄长遗志,不敢推卸。自今日起,由我暂代靖安盟盟主一职,主持大局,直至……直至兄长苏醒,或有更贤能者出现。”
她的话语简洁,没有过多的煽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带着询问,更带着坚定。
短暂的沉默。
墨衡第一个站起身,这位向来超然的玄机阁主,此刻面色肃穆,对着夏清荷微微躬身:“陈小友为苍生舍身,老夫敬佩。夏姑娘身为至亲,继承其志,理所应当。我玄机阁千机派,支持夏姑娘暂代盟主之位。”
苏芷柔脸色苍白,气息依旧虚弱,她轻轻颔首,声音柔和却坚定:“静斋,支持清荷盟主。”
陈龙更是直接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陈龙及麾下星痕卫残部,誓死效忠夏盟主!”
妙音仙子与破军副将对视一眼,也相继表态支持。他们代表的不仅是个人,更是背后势力的态度。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支持陈文甲指定的继承人,是维持联盟稳定最明智的选择。
有了这几位重量级人物的表态,其余人等,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也纷纷起身,表示拥护。
“好。”夏清荷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意,“清荷在此,谢过诸位信任。眼下百废待兴,有几件要事,需立刻处置。”
她条理清晰地开始下达指令:
“第一,全力救治伤员,妥善安葬阵亡将士,抚恤其家属,标准……按最高规格执行,资源若有不足,由盟内库藏和我兄长名下产业优先垫付。”
“第二,加快城防修复,清剿北境残余魔物,由陈龙教头负责。”
“第三,稳定后方,安抚因龙脉反噬受灾的百姓,由苏大家统筹,妙音仙子从旁协助。”
“第四,星火堂由墨阁主暂代管理,集中力量,分析此战数据,并……寻找救治我兄长的方法。”
她的指令清晰明确,考虑周详,让原本还有些担心她能否胜任的元老们,心中稍安。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联盟内部,以客卿长老钱百万为首的一批人,表面上对夏清荷恭敬有加,背地里却已是暗通款曲。钱百万那肥胖的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和气,取而代之的是精明与算计。
“一个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也敢坐在那个位置上?”在一处隐秘的宅院内,钱百万对几名心腹冷笑道,“陈文甲在时,我们自然俯首帖耳。现在他生死不知,就凭他妹妹,还有墨衡那几个老家伙,能镇得住场面?星火堂里的那些技术,还有那深不可测的星舰核心,岂能由一个小姑娘掌控?”
“钱长老说的是,”一名依附于他的分舵主附和道,“不过,墨衡、苏芷柔他们都明确支持她,我们若是贸然发难,只怕……”
“急什么?”钱百万眯着眼,“现在还不是时候。朝廷那边,不是也有动静了吗?我们先静观其变,暗中联络对那小丫头不满的人,积蓄力量。等她犯错,或者……等朝廷那边施加压力,才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朝廷方面,变故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就在淮水之战结束后的第五天,八百里加急从帝都玉京传来噩耗——久病缠身的大雍皇帝,驾崩了!
遗诏传位于大皇子赵瑾。
这本是意料中事,赵瑾与靖安盟关系密切,对联盟应是利好。然而,随之而来的,还有朝中暗流汹涌的消息。
以部分保守文官和与昔日三皇子有牵连的勋贵为代表的势力,在新皇登基之初,便纷纷上书。奏折中虽对陈文甲之功不吝赞美,但话锋一转,便指向了“靖安盟势大难制”、“陈文甲昏迷,其妹年幼,恐难以约束麾下骄兵悍将”、“为江山社稷计,当适时收回北境部分军政权,由朝廷直辖,或另派重臣督管”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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