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藏在木盒深处的钱,宛如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柳映雪的心上,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每一次当她的目光触及到张氏那伪善的笑容时,那笑容就如同毒药一般,侵蚀着她的心灵,让她感到无比的恶心和厌恶。
而李守仁那故作深沉的“宽慰”话语,更是像一把把利刃,无情地刺痛着她的耳膜,将那烙印深深地刻入她的灵魂。
那灼热的疼痛与冰冷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在她的胸腔里反复煎熬、淬炼,仿佛要将她的内心撕裂成碎片。
然而,尽管内心早已被痛苦和恨意淹没,柳映雪的脸上却依然保持着那副温顺得近乎麻木的表情,仿佛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映雪啊,缸里没水了,去挑两担回来。”张氏在院子里扬声吩咐,语气理所当然。
“哎,知道了,娘。”柳映雪放下手里正在择的野菜,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慢慢地走到墙边,伸手拿起靠在那里的扁担和水桶,这两样东西对于她来说有些沉重,但她的脚步却异常平稳,仿佛这些重量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一步步地朝着院子外面走去,每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因为她的肩膀和手臂并不习惯承受这样的重量,不一会儿,就开始传来一阵酸涩感。
然而,她却对这种感觉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是视而不见。因为这点肉体上的劳累,与她前世所经历的相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前世的她,经历了整整五十四年的心灵凌迟,那种痛苦和折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相比之下,这点肉体上的劳累,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她甚至需要这种劳累,来麻痹自己内心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怒火。只有让身体感到疲惫,她才能暂时忘却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才能让自己更加深刻地记住这份屈辱。
当她走到井边时,发现那里依旧聚集着一些正在浣洗和打水的妇人。这些妇人们看到柳映雪走过来,原本的议论声立刻小了下来,但她们的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柳映雪的身上。
这些目光中,有的充满了同情,有的则是好奇,还有一些人则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映雪,又来挑水啊?建业这才走几天,这家里家外的活儿就都落你身上了?”一个快嘴的婶子忍不住说道。
柳映雪垂下眼睫,将水桶缓缓放下井绳,声音带着刻意营造出的、努力维持的平静:“爹娘年纪大了,我多做点是应该的。建业不在,我得替他把家撑起来。”
这话语,配上她微微泛红的眼圈(井边的水汽正好提供了掩护),活脱脱一个忍辱负重、坚强可欺的军属形象。
“唉,也是个苦命的……” “是啊,刚过门就……李家真是修来的福气。” 妇人们唏嘘着,那点同情心又被勾了起来。
柳映雪默默打着水,心里却在冷笑。福气?是啊,用她一生的苦难,换他们一家的“福气”!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柳映雪是如何“任劳任怨”、“恪守妇道”的。现在积累的每一分同情,将来都会化为刺向李建业和他爹娘的利刃。
挑着两桶沉重的水,脚步略显蹒跚地往回走。扁担压在肩头,沉甸甸的,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走到李家院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微微喘息,用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确保左邻右舍都能看到她这副“柔弱却坚强”的模样,然后才迈步进院。
“娘,水挑回来了。”她将水倒入水缸,声音依旧平稳。
张氏正在灶间忙活,探头看了一眼满满的水缸,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嘴里却说着:“辛苦了,快歇歇。这家里没个男人,就是不行。往后啊,少不得要多靠你了。”
这话听着是体恤,实则是在不断给她套上责任的枷锁。
“嗯,我晓得的,娘。”柳映雪应着,走到灶间门口,却没有立刻去“歇歇”,而是挽起袖子,“我来烧火吧。”
她蹲在灶膛前,沉默地往里添着柴火。跳跃的火光映在她年轻的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
张氏在一旁切着菜,嘴里又开始絮叨起李建业小时候的“聪明懂事”,以及对他未来的“殷切期望”,言语间不断强化着“等待”的必要性和“伟大”。
柳映雪听着,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她不再像刚重生时那样内心剧烈翻腾,而是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去分析这些话术背后的目的——洗脑,让她安于现状,心甘情愿地被利用。
她偶尔抬起头,看向张氏,眼神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依赖和迷茫,轻声问:“娘,建业……他在部队,会不会很苦?听说南边还在打仗……”
张氏切菜的手一顿,随即又利落起来,语气带着一种盲目的乐观(或者说刻意的误导):“苦啥?他是干部!跟那些大头兵不一样!吃官粮,穿官衣,不知道多威风!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等着享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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