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公署那间朝阳的办公室里,气氛严肃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妇联主任张蕙兰、司法科陈干事,还有区长老周,三人围坐在一张旧八仙桌旁,桌上摊开的正是柳映雪那份措辞严谨、证据清晰的诉状,以及附带的厚厚一叠证明材料。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周区长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诉状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柳映雪同志反映的问题,性质非常严重!骗婚、欺诈、虐待军属,还是重婚!这李建业,还是咱们部队上的干部!影响太坏了!”
张蕙兰接口道,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是啊,周区长。柳映雪同志很识大体,诉状里句句在理,控诉的是李建业个人道德败坏及其家庭的封建恶行,始终维护着咱们军队的整体声誉。但越是如此,我们越不能姑息!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给受委屈的同志一个交代,也绝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陈干事年轻,血气方刚,更是义愤填膺:“区长,张主任,让我带人去李建业所在的部队核实情况!如果属实,必须严肃处理!”
老周沉吟片刻,猛地一拍桌子:“查!必须查!但要注意方式方法。陈干事,你带两个人去,不要声张,先以地方公署协调工作的名义接触,重点是核实李建业的婚姻状况,以及他是否持续向家里汇款。拿到确凿证据,再看情况是否与其部队领导沟通。记住,我们是去核实问题,不是去兴师问罪,一切以事实为依据,注意维护部队形象。”
“明白!”陈干事站起身,神情凛然。
两天后,陈干事带着两名精干的区小队队员,骑着自行车,来到了距离柳家沟百余里外的解放军某师驻地。这是一处依山傍水、临时征用的旧学堂,门口哨兵持枪肃立,警惕而威严。
陈干事整理了一下因赶路而略显凌乱的衣领,上前出示了区公署的介绍信,语气平和:“同志,我们是白鹿区公署的,有些关于地方支前和军属优抚的工作情况,需要找你们政治部的同志协调核实一下。”
哨兵查验了证件,又电话联系内部后,客气地将他们引了进去。接待他们的是师政治部的一名年轻干事,姓吴。
“陈干事,欢迎欢迎,地方上的同志辛苦了,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吴干事热情地倒水,笑容爽朗。
陈干事按照既定策略,先简单交流了几句支前工作和军属摸底的情况,话锋随后不着痕迹地一转:“吴干事,说起来,这次来,还有一件涉及咱们部队干部的事情,需要顺便核实一下,这也是为了更好地落实优抚政策,避免误会。”
“哦?请讲。”吴干事神色认真起来。
“是这样,我们区柳家沟村,有一位叫李建业的同志,听说是在咱们师担任参谋工作?”陈干事语气尽量放松,像是在拉家常。
“李参谋?对,是有这么一位同志,在师部作战科。”吴干事点头,眼神里露出一丝好奇,“他家里有什么事吗?”
陈干事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唉,说起来也是家庭纠纷。他老家父母和妻子……就是那位柳映雪同志,闹了些矛盾。柳映雪同志反映,李建业同志很久没和家里联系了,他父母呢,又有些旧思想,对儿媳不太好。这柳映雪同志呢,是村里的妇救会长,支前模范,觉悟很高,就是觉得委屈。我们区里想着,能不能请组织上侧面了解一下李建业同志的想法,或者方便的话,帮他给家里捎个信,缓和一下矛盾?毕竟,家庭和睦,军人才能在部队安心服役嘛。”
陈干事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出了问题和当事人,又给双方都留了余地,完全是一副前来协调、化解矛盾的姿态。
吴干事听着,眉头微微蹙起:“李参谋家里是这种情况?他平时在部队表现挺积极的,没听他说起过啊……不过,他好像确实是去年才结的婚,爱人是咱们师医院的一位护士长,姓韩。”
“去年结婚?”陈干事故作惊讶,心里却是一沉,柳映雪诉状里提到的李建业另娶,看来是真的。“那……他之前在老家的婚姻状况,组织上是否了解?”
吴干事愣了一下,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个……档案里应该有记载吧?一般情况下,个人都会如实向组织汇报的。陈干事,你的意思是……?”
陈干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不能再绕圈子了。他脸色凝重起来,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了柳映雪那份诉状的副本(隐去了具体证据清单和证人详情),递给了吴干事:“吴干事,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因为柳映雪同志向区政府递交了这份诉状。情况可能比家庭矛盾要严重一些,涉及欺骗组织、重婚,以及其父母虐待军属等问题。我们受区政府委派,必须核实清楚,这既是对柳映雪同志负责,也是对李建业同志负责,更是维护咱们部队的纪律和声誉!”
吴干事接过诉状副本,快速浏览起来。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凝重,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到后面,他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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