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如同噬渊的低语,一遍遍舔舐着简陋木筏的边缘,发出单调而令人心躁的哗啦声。夜色浓稠如墨,压得人喘不过气,唯有天际几颗倔强的星辰,挣扎着投下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木筏上几个蜷缩、疲惫不堪的身影。
林溯半跪在木筏中央,指尖凝聚着一丝温润却难掩黯淡的潮汐灵力,小心翼翼地涂抹在怀中那只蜗牛贝壳的裂痕上。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星瞳安静地趴在他的掌心,贝壳上那曾经璀璨流转、包罗万象的星图,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尤其是中央那枚星辰核心晶体,灰暗得如同蒙尘的玻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它的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生命之火在无尽的黑暗中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自从潮音岛那场惨烈的防御战,星瞳为强行唤醒寂灭星核碎片、延缓黑潮吞噬而透支本源陷入沉眠,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们依靠几根浮木和破烂的帆布拼凑成的木筏,在茫茫无际、危机四伏的禁忌海上漂流。没有方向,没有希望,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以及怀中这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生命波动。
“怎么样?有好转吗?”苏清月挪近了些,声音沙哑,原本清丽脱俗的面容此刻写满了憔悴与担忧。她递过一枚用最后几株低阶安魂草炼制的丹药,丹药品相粗糙,却已是他们眼下能拿出的最好东西。“你消耗也很大,先服下稳住心神。”
林溯摇了摇头,将丹药轻轻推回,“我还能撑住,你留着,维持隐匿灵阵更需要灵力。”他的目光没有离开星瞳,眼中是化不开的痛惜与无力。他的“真理之眼”能清晰地“看”到,星瞳的生命本源如同一个彻底干涸的湖泊,仅靠自然渗透的微弱天地灵气,如同涓涓细流,想要重新盈满,简直是痴人说梦。更可怕的是,灵魂深处那丝与噬渊君主意志正面碰撞留下的黑暗侵蚀,虽被暂时压制,却像一根毒刺,顽固地蚕食着它本就微弱的生机。
“妈的!那帮该被千刀万剐的黑潮杂碎!”雷昊低吼一声,布满伤疤的拳头狠狠砸在潮湿的木筏上,引得整个筏子一阵剧烈摇晃。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新增了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刚刚结痂,随着他的动作又渗出血丝。他的伙伴,磐石巨犀幼崽小石头,萎靡地趴在他脚边,发出低沉的、带着痛苦的呜咽,厚重的岩石铠甲也破损严重。
赤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一遍遍擦拭着手中那根火焰长鞭,凤目之中压抑着滔天的怒火与戾气。她的烈焰雀停在她肩头,原本鲜艳如火的羽毛失去了光泽,显得有些蓬乱。潮音岛的陷落、瀚海灵龟前辈的重伤遁走、星瞳的濒死……这一连串沉重的打击,让这个原本斗志昂扬的团队笼罩在近乎绝望的阴霾中。岩山、岩林、岩雨三兄妹紧紧靠在一起,蜷缩在木筏一角,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剩下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与茫然。
绝望,如同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海洋,从四面八方涌来,沉重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
林溯掌心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悸动!
他心脏骤然一缩,立刻低头,只见星瞳那黯淡无光的贝壳上,一道细微得仿佛幻觉的星辉,如同濒死者的回光返照,一闪而逝!与此同时,一股混乱、惊恐、夹杂着强烈到极点的警示意味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针尖,狠狠刺入林溯的灵魂深处!
“呃!”林溯猝不及防,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意念太过破碎、急促,只能勉强捕捉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关键词:“北方……巨大的……阴影……吞噬……古城……危险……快……逃……”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幅极其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画面——一座巍峨如山岳、却又残破不堪的巨城轮廓,被无尽翻涌的黑暗潮流包裹、侵蚀,城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无声的、绝望的悲鸣!
“星瞳?!”林溯又惊又喜,心脏狂跳。是星瞳!它在无意识的沉眠中,竟然本能地发出了警示!他立刻集中全部精神,通过灵魂连接全力感应、捕捉,试图获取更多信息。然而,那波动如同昙花一现,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光芒消散后,星瞳的气息再次归于死寂般的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极度疲惫下的幻觉。
“林溯,你怎么了?”苏清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急忙问道。
林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刚才感应到的模糊信息和精神画面分享给木筏上的每一个人。
“北方?古城?”雷昊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着,“潮汐婆婆以前好像提过一嘴,大陆极北之地,确实有上古遗留的巨城废墟,最出名的就是那个……‘天陨城’!传说那是比观星者更早的文明建造的奇迹之城,后来一夜之间莫名荒废,成了死地。”
苏清月美眸一闪,闪过一丝惊异:“天陨城……我在学士府的古老残卷中看到过零星记载,据说城下镇压着某种连上古先贤都忌惮的极凶之物。星瞳感应到的‘阴影’和‘吞噬’,会不会与噬渊有关?难道黑潮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座古城?”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脊背发凉。如果连天陨城都无法抵挡黑潮,这片大陆还有什么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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