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约在无声中缔结,空气里弥漫的不再仅仅是压抑,还有一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沈瑜快速喝完粥,起身时,与阿月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她没有多言,转身上楼。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回到房间,她立刻反锁房门,拉紧窗帘,将刚刚从阿月那里得到的布包放在桌上。布包是深蓝色的,与寨民们穿的土布一样,洗得发白,边缘已经磨损,带着阿月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气息。
她深吸一口气,解开系扣。
里面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几样看似寻常,却重逾千斤的物件:
首先是一本更厚、更陈旧的笔记本,封面是硬壳的,没有任何字样,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其次是一小捆用红绳系着的、已经干枯变黑的草药,沈瑜认出,这与阿月之前给她驱避蛇虫的草药不同,气味更加刺鼻,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腥气。
最后,则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但纸质明显新很多的寨子粗略地图,上面用炭笔标出了几个点——祠堂、骨匠作坊、后山乱葬岗,以及一个沈瑜之前未曾注意的、位于寨子最边缘的偏僻小屋,旁边标注着一个小小的“月”字。那是阿月自己的地方。
沈瑜首先拿起那本硬壳笔记本。入手沉重。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呼吸骤然停滞。
扉页上,用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墨迹,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血债名录——祭品与骸骨之记
字迹歪斜扭曲,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与绝望,与骨匠手册上那种僵硬的笔触截然不同。这显然不是官方记录,而是私下的、冒着极大风险留下的血泪控诉!
沈瑜的心脏狂跳起来,她颤抖着手指,一页页翻下去。
里面没有完整的句子,更多的是用各种符号、简笔画和零碎的词语组成的记录,跨越了漫长的年份。但她能看懂:
“庚子年,春,林氏女,福薄,骨入左臂雕。” 旁边画着一节臂骨的简图。
“丙午年,秋,石家妹,不洁,灵噬,失踪。”旁边是一个被涂黑的、尖叫的人形。
“癸丑年,冬……”
“戊辰年,夏,沈珂,外乡人,窥秘,追捕,坠崖(?),未寻获尸身,疑为‘灵噬’或‘骨材’。”
看到妹妹的名字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冰冷的名录上,沈瑜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坠崖?连这些暗中记录的人都无法确定妹妹的生死,只能用“疑为”来标注!而“灵噬”或“骨材”,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妹妹极可能已经遇害!
她强忍着撕心裂肺的悲痛和愤怒,继续往下翻。记录越往后,笔迹越新,也越潦草,显然记录者的处境也越发危险。在最后几页,她看到了一个刚刚写上去不久的名字,墨迹甚至还未完全干透:
“今岁,苏青窈,不洁,秤灵附身,囚禁,待‘净骨’。”
“净骨”?一个新的词汇!听起来比“灵噬”更加程序化,也更加冷酷。这一定是寨老和阿婆准备对苏青窈采取的行动!
她合上这本沉甸甸的“血债名录”,仿佛能听到无数冤魂在纸页间哭泣。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这是一部持续了数十年、甚至更久的、针对寨中女性(以及像妹妹这样的知情者)的残酷献祭史!
她拿起那捆干枯的黑色草药,凑近鼻尖。那股刺鼻的腥气更加明显。这绝非凡物。阿月给她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和对付所谓的“秤灵”有关?
最后,她展开那张地图。阿月标注的几个点清晰明了。那个带着“月”字的小屋,无疑是她们下一步需要会面、从长计议的安全屋。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夹杂着寨老威严的呵斥和阿婆尖利的嗓音。
沈瑜心头一紧,迅速将所有的东西重新包好,藏匿起来,然后快步走到窗边,将窗帘掀开一条细缝向外望去。
只见寨老、阿婆带着几个面色冷硬的寨丁,正押着一个被反绑双手、堵住嘴巴的男人,朝着祠堂方向走去。那个男人……竟然是之前看起来对苏青窈心存愧疚的未婚夫,陈山!
他挣扎着,脸上满是愤怒与绝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嘶吼着什么。
阿婆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杀鸡儆猴般的冷酷:“……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想放走‘不洁’之人,坏我寨规,乱我契约!带下去,听候发落!”
陈山试图反抗,却被寨丁狠狠地踹在腿弯,踉跄着被拖走。
沈瑜的心沉到了谷底。陈山是她们计划中可能争取的内部力量,如今却自身难保。寨老和阿婆的行动比她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辣!他们正在清除一切不稳定因素。
看来,针对苏青窈的“净骨”仪式,恐怕会提前了。
她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沈瑜松开窗帘,房间重新陷入昏暗。她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运转。
盟友有了,关键的证据也有了。但敌人已经张开了网,并且开始收拢。
下一步,该如何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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